10 带她去玩

织愉理了理自己睡得散乱的衣襟,下床去衣柜拿衣服,表情复杂:

“你不去大典,不会出事吗?你可是仙尊,这是你回灵云界后第一次在如此盛大的场合出面。”

就好比凡界皇帝刚刚登基,竟然为了宠妃不参加祭天。

这还不得被百姓和言官骂死?

她只是想拖他迟到。

他这一操作,她都怕他直接把他自己给作死。

织愉很是担心,选衣裙都心不在焉,半天没挑出来。

“无妨。”

谢无镜走过来,帮她选了套红鲤金粉大袖配水色裙。

他气度悠闲,想来自有打算。

织愉思忖他一向有主意,不再多言,拿上衣裙去小间换。

换好衣裙出来,织愉在妆台前坐下,像老母亲一样为他叹气,“那你这几日正好休息休息。前段时间你实在是太忙了,就算如今是仙人,也会累的吧。”

三界之中,只有她会觉得他累,需要休息。

谢无镜站在她身后看她绾发,偶尔递根花钗给她,或为她托着胭脂盒。

待她妆画得差不多了,他道:“想出去逛逛吗?”

“去哪儿逛?现在外人都知道,你在陪我这个生病的夫人才没去大典。若我们就这样出去闲逛,他们得骂死你我。”

谢无镜好像被她逗笑了。

她隐约看见镜子里照出的他的下半张脸上,嘴角有些微上扬的弧度。

织愉拿笔沾他手中的胭脂,在右眼边画花钿。

谢无镜:“去吃烤鱼?”

织愉手一抖,花钿画坏了。

她颇为不悦,拿帕子擦拭,“香梅说灵云界饮食普遍清淡,外面的店家做菜好吃吗?”

干帕子擦不掉,擦得她眼角晕红。

谢无镜拿过她手中的帕子,沾了点清水,为她细细擦拭,又接过她手中的笔,沾胭脂给她画花钿,“可以自己烤。”

他在她眼尾画了鲤纹,抹上珠粉。

织愉对着镜子照了照,满意了,抬起头对他笑容灿烂,“那行。”

自己烤鱼吃,不能随便找个地方烤。免得被人发现。

谢无镜带她去了人迹罕至之地。

穿过一片布有阵法的竹林,内里有一片雅致竹园。

竹楼精致,周围花草一看就知道是有人用心打理过的。

竹园旁有一大片湖,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湖面如有碎星闪烁,宛若世外桃源。

织愉新奇地到处看:“这是你的地方吗?”

“嗯。不过如今借了旁人居住。”

他们没带鱼竿来,便像在凡界那样,谢无镜去砍竹子,自己做鱼竿。

织愉留意到,他来了灵云界后不再用刀,主用剑。

此刻,也是拿着那把九霄太上剑在砍竹子。

旁人觉得她奢侈、暴殄天物。

她觉得谢无镜才是。

那么漂亮的剑,拿来干这种事。

织愉啧啧两声,到一边看花去。

不论在凡界还是在灵云界,她都是等谢无镜做完鱼竿,直接坐享其成去钓鱼的那个。

她专注欣赏那些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突然听见林间传来破空之声。

伴随尖锐鸟鸣,她一回头,竟见一只形似乌鸦、喙如利刃的鸟,向她袭来。

她惊慌地怔在原地。

下一瞬,一根细竹刺穿鸟翼,将其钉在竹楼墙上。

那鸟竟发出尖细人语:“不许动我娘的花!”

谢无镜脸色微沉。

织愉:“谁要动了,我就是看看。”

这是谢无镜的地方,她怎会知道这里有东西是她不能动的。

织愉惊魂未定地跑到谢无镜身边,抓住他袖子躲到他身后。

“宝燕!”

一旁林子里,一位背竹篓的老妇人慌忙赶来。

织愉两个眨眼,妇人就挡在鸟面前,对谢无镜躬身行礼:“仙尊,宝燕与寻常孩子不同,冒犯了夫人,还请宽恕。”

那只鸟见了老妇人,扑棱着翅膀嘤嘤哭诉:“娘,他打我,我好疼。”

“宝燕,不得无礼!这是仙尊,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你又忘了?”

老妇人冷脸教训。

谢无镜敛了沉肃的气息,安抚地拍拍织愉的手背。

织愉已从老妇人口中听出他们的关系,没那么害怕了。就是有点意外,“话本子里不是说正道与妖魔不两立吗?你竟然救妖?”

她语气里有赞赏的意思。

话本里说不两立,但幼时看话本,母妃曾教导她:就算是妖魔,也有好坏之分。

谢无镜:“她们情况特殊。”

老妇人吃力地将刺穿鸟翼的细竹拔掉,捧着鸟对织愉行礼:“旁人称呼我翠娘,夫人也这般叫我便可。这是我女儿宝燕,她不算是妖,只是遇到一些事,才变成了这样。方才宝燕多有冒犯,请夫人宽谅。”

织愉一愣,大方地摆手:“没事,是我冒昧了。”

翠娘笑:“夫人客气了。”

她和蔼地注视织愉。

织愉品出她的眼里有打量的意味,片刻后,翠娘道:“听闻夫人是个凡人,我瞧着,却比许多修士还要出众得多。”

织愉一被夸就开心,笑吟吟的。

翠娘手中的鸟儿一身彩黑羽毛,扑棱着翅膀蹦跶到地上。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十四岁左右、身着彩黑羽裙的女孩。

只是神情过于天真烂漫,翠娘说她心智只有七岁。

翠娘老得像她的祖母,织愉猜她们必定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

她们没说,她也就不问,礼貌地请教那些花花草草的品种。

宝燕学着翠娘对织愉和谢无镜行礼,试探着亲近织愉,回答她有关花草的问题。

谢无镜接着去砍竹子。

翠娘:“宝燕,好好招待夫人,不得无礼。”

说完便背起背篓去整理她采回来的东西。

待谢无镜做好两根鱼竿,织愉已经和宝燕打成一片。

或许对旁人来说,和宝燕这样心智只有七岁的孩子一起玩,很幼稚。

但对于织愉这样的人来说,刚刚好。

两个人玩的可开心了。

谢无镜叫织愉来钓鱼,叫了两次,她才丢下宝燕坐到谢无镜身边。

宝燕也被翠娘叫进了竹楼里。

钓鱼是件枯燥的事,织愉在凡界时就没什么耐心,往往钓着钓着就躺在草地上偷懒。

现在也不例外。

她躺下来,手握鱼竿,头枕在谢无镜腿上。

谢无镜耐心又平静,看着他不起波澜的神态,织愉也感到心情宁静。

很快,谢无镜的鱼竿动了。

他钓上第一条鱼。

织愉惊喜地撑着他腿边的草地坐起来,“我先烤鱼,你继续钓?”

谢无镜将鱼从鱼钩上解下来,放回水里。

织愉难以置信地对他瞪眼:“你疯掉啦?”

谢无镜再次甩出鱼竿钓鱼:“他有一次活命的机会。”

织愉无言以对,觉得谢无镜可能因为大典的事,心情不好,在发神经。

她躺回他腿上嘟囔:“湖里那么多鱼,你怎么知道你钓上来的是哪条,是不是已经放过一次?难不成每条鱼你都记得。”

谢无镜:“记得。”

织愉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话中带酸,“真是好记性。”

不像她,背个心诀背一下午。

谢无镜又接连钓了三条鱼,每条都被他放过。

织愉还没吃饭呢!

她饿得恼火,拿上鱼竿去旁边钓。

功夫不负有心人,下一条鱼是她钓到的。

她不敢碰活鱼,兴奋地叫谢无镜帮她解下来。

谢无镜解鱼钩。

她问:“这条鱼你之前放过吗?”

谢无镜:“没有。”

织愉轻哼:“我不放,我直接吃。”

“你喜欢直接吃?”

他是在说鱼吗?

织愉疑惑了下,道:“当然。在凡界咱们不都是钓上来就吃嘛,那时候你哪有这种放回去的坏毛病。”

谢无镜拎起那条鱼,若有所思地注视在阳光下反光的鱼眼,突然笑了,“你说得对。”

他拎着鱼,拿着他的剑去砍柴、生火,把鱼烤上。

织愉坐在火堆旁等鱼熟。

他又钓了两条上来,没有再放回去,拿来一起烤。

许是闻到烟火味,翠娘从屋里出来,笑问:“在烤鱼?”

织愉应了声,揶揄谢无镜:“这两条鱼你放过吗?”

谢无镜:“没有。我听你的,直接吃。”

翠娘笑笑,回屋。

过了会儿,织愉听见一声鸟鸣,一只彩黑鸟从屋里飞出去。

她问:“那是宝燕吗?”

翠娘从屋里出来,拿来调料:“是。她闻到鱼香,饿了,去觅食了。”

织愉:“她可以一起来烤鱼呀。”

翠娘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她要吃别的。”

鱼烤好,天色已晚。

三条大鱼,织愉吃了鱼肚子上刺少肉嫩的部分,剩下刺多的都给谢无镜吃。

吃完宝燕还没回来,织愉想等她一会儿,顺便看看夜里那些开始发光的花。

翠娘走到竹林边,同在等织愉的谢无镜道:“仙尊,这是我调配的药,有助夫人孕育仙胎。”

她拿出一只玉瓶双手奉给谢无镜。

任旁人如何说仙尊宠爱其夫人,翠娘也不信。

她受过谢无镜的救命之恩,没有人比她更懂,那种不知不觉间为这份恩情付出回报的诡异感。

对他的感激是真,面对他时感受到的压迫感也是真。

他从不要求报恩,但受了他的恩惠还想简简单单甩手走人?

真是异想天开。

那凡人女子对他最大的利用价值,就是能为他生出一个独属于他的仙族血脉孩子,不受任何一方牵制。

她善医道,自然要为此出力。

翠娘捧着玉瓶等了一息,却见谢无镜接过玉瓶,随手捏碎。

玉瓶化作齑粉飘散。

在翠娘错愕的眼神中,他道:“我不需要,她亦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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