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礼之轻重
燕城，原名燕镇，原本是古燕国的旧都，随着大一统王朝的建立，逐渐成为北方最重要的雄城。因为濒临北胡边塞，具有非常浓郁的军事风格。每当王朝没落帝国衰弱，北胡的骑兵就会兵临城下。若是王朝鼎盛之时，又会成为边贸的重要枢纽。
东方的盐茶，南方的丝绸，西方的漆器等等重要物资，会通过燕城输入广袤的北胡草原，用来交换胡人的马匹、皮革以及松石、玛瑙等物。从来就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在这个原则的驱使之下，就出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和平时期，燕城的商业会很繁荣，无数北胡商队会带着大量的皮革、战马来到燕城，交换他们急需的丝绸、盐、茶等物。。到了战争时期，帝国的军队和北胡的蛮兵打的不可开交之时，本应该断绝的贸易反而愈发的繁荣起来，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北胡人不再来了，而是改为燕城本地的商队带着大量的货物深入草原去做贸易。
所谓的本地商队当然不是正经的商人，而是以江湖帮派为基础组织起来的武装贸易团伙。这些人和北胡那边的部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成群结伙规模庞大，总是能够顺利的突破朝廷的封锁，把大量的物资输送到草原深处。
这当然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事情，但朝廷的法令很难真正落实到地方上，有些地方实力派的诸侯甚至是边军将领都会参与其中，他们不仅从中分到了很大一部分利益，而且得到了很多不可能从正规渠道得到的重要战略物资，比如说战马和皮革。久而久之，官府对这种走私行为就形成了一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态度。
因为大背景的允许和利益的驱使，让燕城的“帮派文化”变得非常繁盛。每一个大的商号和成规模的商队背后，都至少有一个可以作为靠山的帮派，而每一个帮派的后面都会有世家大族的影子。
这大半年来，白鱼帮的钱帮主这可谓意气风发，说话的声音比以前更加响亮，走路之时腰杆挺的笔直，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主动打招呼。
在帮派林立的燕城，白鱼帮最多只能算是三流小帮派，充其量也就是控制着几个卸货的码头和几十条船，手下有几百个苦力帮众而已，实在谈不上什么实力。自从钱帮主的女儿成为林家大爷林伯同的义女之后，才算是真正靠上了林家这棵大树，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发展。
白鱼帮原本是走水路的小帮派，所有的生意和人脉都在那条大运河之上，因为成了林家的“姻亲”，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生意也就做大了，竟然把手伸向了北方，堂而皇之的组织起了大规模的商队，公然做起了“贩运北货”的买卖，很是赚了不少，白鱼帮的规模也日渐扩大。
其实钱帮主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之所以能把生意做的这么大，之所以能让帮里的兄弟们吃油穿绸赚白花花的银子，全都是因为得到了玄武湖林家的支持。
若是没有林家的支持，别说是贩运北货赚大钱了，白鱼帮的商队一离开燕城就能被其他的帮派给干掉，黑吃黑的勾当在江湖上一点都不稀奇。
所以，非常懂得投桃报李的钱帮主每次贩运北货赚了大钱之后，除了应该分给林家的那一部分利润之外，总是会额外备下一份厚礼亲自送到林家，将林家上上下下全都打点一番，这一次也不例外。
如钱帮主这样的老江湖，虽然功力身手都很一般，为人处世却圆滑的很，当然不会捧着大把大把的银子来送礼，而是故意把自己的亲生闺女带上。
钱帮主的女儿是林家大爷林伯同的义女，有了这一层关系，再带上点不是金银却胜似金银的礼物，必然能够讨得林家的欢心，而且丝毫没有送礼的嫌疑，这叫做尽孝，就好像是走亲戚一般。
虽说已经算是林家的“亲戚”，但这毕竟是林家的内宅，大男人家不方便进去，所以只是让女儿宛如带着礼物进去拜会义母林夫人，自己则在花厅中等候。
时辰不大，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还以为是女儿出来了，回头一看，不由得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大……大少爷？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真是该死，都忘了规矩，先给大少爷问个安好……”
林飞呵呵一笑，伸手拦住了要行礼问安的钱帮主：“钱世伯这是做甚？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岂不是要折煞小侄了？小侄先给钱世伯问安！”
钱帮主的女儿是林飞的义妹，按照辈分肯定是林飞先给他行礼才对，但所谓的义妹只不过是一个噱头，林家始终是整个白鱼帮真正的主人，钱帮主很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抢先行礼。
客套一番之后，家里的丫鬟奉上茶水，二人分宾主落座，林飞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想个谦恭的晚辈一般彬彬有礼：“钱世伯真是客套，都已经是自家人了，还送的什么礼，实在是见外了。”
坐在林飞右首的钱帮主一时之间没有吃准这句话的意思，毕竟这一次上门只给林伯同夫妇带了礼物，却没有林飞的那一份，还以为是这位大少爷心中有所不满，赶紧拿话补充：“实在不知大少爷回来了，不曾专门备下厚礼……”
“我才刚回来没有几天，钱世伯这么说就真的是见外了。”林飞微笑着说道：“宛如妹妹送来的奶麝实在是滋补强身的好东西，母亲喜欢的不得了，只要母亲大人身体康泰心情欢愉，比给我送礼要强一百倍，真是难得宛如妹妹有心了，比我这个亲生的儿子还要懂得尽孝的道理，实在惭愧……”
钱帮主让女儿带给林飞母亲的礼物是奶麝，非常难得的滋补品。
所谓的奶麝，看起来好像是麝香，却比市面上常见的麝香更加难得也更加金贵：在北胡草原上，有一种体型很小的麝鼠。这种麝鼠看起来和普通的沙鼠没有什么分别，只有在母鼠诞下幼崽之时，才会分泌一种非常奇特的物质，就是传说中的奶麝了。
奶麝是非常珍贵的补品，尤其是对于气阴两虚的女子，最有强肾健脾的奇效，因为只有在特定的季节才会出产，非常不利于收集，所以格外珍贵。和龙涎香、凤蝠沙并称三大滋补圣品。
看来这个礼物是送对路了，不仅讨了林夫人的喜欢，还让林家未来的接班人林大少爷非常满意，悬在钱帮主心头的那方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笑呵呵的说道：“上次宛如这丫头来陪夫人聊天的时候，知道了夫人体虚血亏的毛病，专门叮嘱过我，要我在贩运北货之时尽可能的收集些奶麝回来给夫人服用。大少爷也知道，奶麝这东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物件儿，好在夫人洪福齐天，竟然真的让我见到了，所以不惜花费重金买了下来……”
钱帮主不愧是人精，总是把话题有意无意的往贩运北货的方向上扯，其实就是希望林家可以提供更大的支持，好让他赚更多的银钱。
林飞当然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呵呵一笑：“钱世伯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但贩运北货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家父和三叔的首尾，回头我帮钱世伯提一提，家父和三叔能不能在给钱世伯提供更多便利，我可不敢保证……”
“大少爷能帮忙提一提，就已经足够了，无论大爷和三爷怎么做，都必然是有长远的思虑，我焉能做非分之想？”
“看来钱世伯贩运北货一定发了大财吧？”
“托大少爷的福，虽然谈不上什么发财，也确实赚了些。”
“我刚刚回家，具体的情形还不怎么清楚，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大忙。钱世伯送了这么厚重的礼物，我也不能让钱师伯空着手回去。小侄已经准备了一份薄礼，还望钱世伯笑纳！”
说话之间，林飞已从怀里摸出一方小小的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