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蝎外番(十四)

想要杀死一个熟睡的幼童,其实真的很简单。

只要用一只手,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握住她那纤细而稚嫩的脖子,再稍微用一点力——

“咔嚓!”

一切就都结束了。

宇智波带子掐住这个世界的自己的脖子,一点点缩紧手指。

杀死自己的感觉如何?

不如何。

大约,和杀死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呐。

她无声地对床上的自己说。

——呐,你猜,如果你死了,宇智波斑会真的为你而痛苦吗?

睡梦中的女孩,眉头一点点地蹙紧,呼吸也渐渐急促了起来。

——没关系,很快的,很快你就会彻底死亡。本来是想让你在幻术中死去的,那是我对于“自己”的最后温柔。但是,你睡着了呢,这可真是太好了,省事了哦,感谢。

女孩的嘴,无意识地张开了,身体本能以这种方式汲取缺失的氧气。

宇智波带子垂下眼眸,眸中一片冰冷。

床上的女孩,抬起了双手,微微挣扎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原本紧抓在手中的某样东西,掉了下去。

“……”

宇智波带子的动作顿住。

掉落在被子上的,是一只白色的小狗玩偶,它看来已经有些旧却依旧很完好,可见一直以来都被主人珍之又重地对待着。quwo.org 橙子小说网

它,与她在砂隐村刚刚变身成小女孩时,手中抓着的那只玩偶,一模一样。

但是,它的原主人其实并不是她。

不是她。

而是……

她蓦地想起,很久以前,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和凛一起去卡卡西家找他玩——那时,卡卡西还活着,凛也是,她也是。

大家都好好地活着。

虽然打开门时满脸都是嫌弃,但是,卡卡西还是让他们进门了。

那天具体的事情,其实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有一件事情印象格外深刻。那就是她在卡卡西家的衣柜中,看到了这样一只玩偶。她当时还哈哈大笑着说“没想到卡卡西你也喜欢这种东西”来着,然后,就被他拍了脑袋,一头栽进了衣橱中……

那一瞬间,她有意无意地,伸出手,抓住了那只玩偶。

白白的,软软的。

可爱的小狗。

只要一想到卡卡西幼年时曾经抱着它拎着它拖着它到处跑,她的心便涌起了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情绪,那种情绪,暖极了,暖到她的双颊都开始发热……

想要。

有那么一刹那,她想对卡卡西说“我也有一个从小玩到大的玩偶,不如我们交换吧”,然而,最终,没能说出口。

也许是因为,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那只玩偶对卡卡西的意义吧。

那不是随便可以拿来交换的事物。

是他的珍宝。

也是她永远都得不到的缺憾。

然而……

这个世界的卡卡西,将它送给了这个世界的宇智波带子。

这又算是什么呢?

她一点点地松开了手。

然后,伸出手去够那只小狗玩偶,却在近在咫尺之时,停下了动作。

这不属于她。

这从来都不属于她。

她抬起手抱住头,缓缓跪倒在地,对着床上那呼吸急促、依旧深陷睡梦中的女孩,喃喃低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做什么?

她刚才在做什么?

她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明明痛恨着宇智波斑,明明痛恨着毁掉了她全部人生的宇智波斑,明明痛恨着事到如今依旧想要控制她的宇智波斑,然而她现在所做的事情,与宇智波斑又有什么不同?

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念头,一个想法,就可以去杀掉别人珍视的人。

明明痛恨着宇智波斑。

她却变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模样。

这,又算是什么呢?

宇智波带子缓缓低下头,眼眸中的冰冷,一点点被麻木与痛苦所取代。

她是垃圾。

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与这个世界的“宇智波带子”不一样,她早已是彻头彻尾的垃圾了,所以无论遭到怎样的对待,都是理所当然的。

又何必因此而愤愤不平呢?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垃圾这种东西啊,就是不配被好好对待的。

最终,她站起身,再次离开了。

并且下定决心,不会二度回来。

回到蝎身边之前,她特意多在外面待了一会,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所以蝎并未看出什么异常。

又或者他看出来了,只是什么也没说。

但是,谁在乎呢?

宇智波带子漫不经心地想到。

蝎爸很兴奋,一方面是因为在这次“世界傀儡师大赛”上,他不负众望地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第一?

那当然是他亲妈。

输给老妈那叫事吗?

那必须不叫。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咳。

再说了,以前的第二名总是舅舅,现在他可是超过了舅舅勇夺第二,必须疯狂点赞!

另一方面,也是他终于有机会和好友不醉不休了。

于是他果断准备带着家人去好友旗木朔茂家做客。

宇智波带子犹豫了一瞬,实际上,直到此刻她依旧没有下定决心——对于要不要见卡卡西这件事。

但最终,她还是一起去了。

旗木朔茂很热情,他的妻子同样如此。

事实上,这还是宇智波带子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卡卡西的妈妈,毕竟,在她的世界中,这位女性早已去世。她只看过一次照片,而眼前人与照片一模一样,是一位黑发黑眸的大美人。卡卡西可以说完美地继承了双亲的优点,既传承到了父亲那头帅气的银发和凛然的气场,又承继了来自母亲的秀气五官与相对纤细修长的体态。

她注意到,卡卡西的母亲身体不是很好。

旗木朔茂也是因此,自结婚后便很少离开木叶了,而是一刻不离地陪在妻子身边,以防她有什么突发病痛。

宇智波带子想,也许,这是忍者世界的卡卡西母亲去世的原因吧……身为忍者的木叶白牙,怎么可能不出任务呢,又怎么可能随时陪同在妻子身边。

在与大人们打完招呼后,卡卡西的母亲蹲下身,一脸温柔地笑看着两个幼童:“你们就是蝎和鸢对吧?欢迎来我们家做客哦。”

蝎:“……”他并不想说“阿姨好”。

好在,这种时候,通常有人代劳。

宇智波带子顶着一张漂亮的脸孔,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阿姨好。”

“你好哦。”卡卡西的母亲一脸温柔地摸了摸眼前的小女孩,情不自禁说道,“真可爱。”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蝎妈,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如果这是你亲生女儿,我都想为卡卡西定下了。”

宇智波带子:“……”

蝎:“……”

蝎妈爽朗地笑了起来:“这可不行,这是我们家蝎的未来媳妇。”

一众大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旗木朔茂回头喊道:“卡卡西,家里来客人了!嗯?那小子人呢?刚刚不还在这里吗?”

片刻后,一个稚嫩的身形出现在了客厅中。

宇智波带子几乎是以贪婪的目光注视着他。

小小的,软软的,银色的,可爱的,团子。

这些,构成了这个年纪的卡卡西。

这是她从未见到过的卡卡西。

才这么小的年纪,他居然就已经开始戴面罩了。

小小的孩童,戴着黑色的面罩,衣着打扮居然是白色T恤加蓝色的吊带短裤,露出了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白色T恤的胸口,印着一只小狗狗,长得和小时候的帕克很像,而他的脚上,也穿着白底带着蓝色条纹的短袜,刚刚好遮住小巧的脚踝,也将他腿部的皮肤衬地更加白净了。

她真的是第一次看卡卡西穿吊带裤,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样打扮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他的母亲还活着?

毕竟,卡卡西母亲的打扮就很时尚,品味非常好,这样的母亲在面对可爱的儿子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将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吧?

“嗯?卡卡西,你是去拿玩偶了吗?”旗木朔茂看着儿子手中刚刚还没有的一只新玩偶,如此说道。

“阿啦阿啦,卡卡西还真是喜欢小狗玩偶呢。”他的妻子捂嘴笑了起来,而后,向其他人解释说,“他从小就一直在玩的那只玩偶,前段时间送给了幼儿园的同学。所以我们就给他买了一只新的。”

蝎爸摸了摸下巴,低头问自家儿砸:“蝎,喜欢吗?不然爸爸也给你买一个?”

蝎无声斜了亲爹一眼:敢买,宰了你!

“我们家蝎还是比较喜欢傀儡吧?”蝎妈对于儿子的喜好倒是很了解。

“你们家蝎捡到了个媳妇,我们家卡卡西也不差。”旗木朔茂开玩笑地说道,“小小年纪就知道拿玩偶哄小女朋友了,送掉的那个玩偶他可宝贝了,以前都不肯让我多碰一下,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宇智波家的女孩子。”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摸了摸小步跑过来的银发团子的小脑袋,“这次这个玩偶可不要那么快送给小朋友哦,爸爸妈妈会来不及买新的。”

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

小小的卡卡西走到了同样小小的“鸢”的面前,抬起手,将手中的玩偶递给了她。

他微微别过头,以一种稍有些害羞的别扭语气说:“送、送给你。”

宇智波带子:“……”

其余人:“……”

旗木朔茂一把扶住额头。

什么情况?

儿砸不是一心一意喜欢着那个宇智波家的女孩吗?怎么转眼就送了一个小狗狗给别的女孩子?难道说……儿子只是单纯地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小小年纪就这么颜控花心,跟谁学的?!

卡卡西母亲脸上的笑容也快裂开了。

毕竟,这可是当着人家父母的面“调戏”人家的儿媳妇啊……这就很尴尬了,还好卡卡西还只是个小孩子。

蝎妈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蝎爸默默地戳了戳自家儿砸,示意现在正是他宣示主权的时候了。

蝎懒得搭理他。

千代和海老藏?

这两个老人懒得出门,依旧在温泉旅馆里享受人生呢。

宇智波带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知道。

他认出她了。

也许这个年纪的他根本不能理解眼前的一切,但是,他认出她了。

“当宇智波带子哭泣时,卡卡西就会把最心爱的小玩偶送给她,因为那是他最珍贵的东西”——这个世界的卡卡西就是这样做的,事实上他已经这样做过一次,而现在,他又做了第二次。

他不仅认出了她。

还看出来,她的心中正在哭泣。

也许他并不懂自己行为的含义,但是,他毫不犹豫地拿出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倾尽全力,想要哄哄她。

这是一个……

活着的卡卡西。

真正的卡卡西。

但是,唯独不是她的卡卡西。

她的卡卡西已经死了,在很久以前。

于是她,后退了一步。

卡卡西惊讶地的瞪大了眸子,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然后,他看到眼前的女孩,从随身携带的小包包中,取出了一只小狗形状的傀儡,对他说:“不用了,我有这个,就可以了。这个和我才是最相配的哦。”

没错,蝎口中的垃圾,正是与她最相配的事物。

——所以,卡卡西,收回你的心意吧。我的确是“宇智波带子”,却不是你的“宇智波带子”,不需要对我这么好,我不配的。

这一次,微微瞪大双眸的人,变成了蝎。

蝎爸也一眼认了出来:“这是蝎做的吧?”

蝎妈下意识看向儿子:“蝎?”

蝎迟疑了下,到底还是缓缓点了下头。

“soga——”蝎爸哈哈大笑,狂拍自家儿砸肩头,“不愧是你!”

蝎:“……”

卡卡西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女孩,注视着她手中乍看之下有些破破烂烂的小狗傀儡,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崭新的小狗玩偶,眼中渐渐泛起了雾气。

再然后,他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了下来,砸落在地板上,四溅开来。

宛若宇智波带子无人知晓的、几近破碎的心灵。

“不要算了!”他这样大喊了一声后,转身跑了。

旗木朔茂和妻子连忙一脸尴尬地道歉,给发了脾气的儿子收拾烂摊子。

宇智波带子则无声抱紧怀中的小狗傀儡,缓缓低下了头。

在蝎爸蝎妈的示意下,蝎熟练地伸出手抓住某人的手,将她拖到了一旁。

“……喂。”

她面色如常地抬起头。

蝎:“……”就知道她是装的,啧,擅长演戏的女人,有那么一瞬他还觉得她是真的在伤心,果然是错觉。

他略不爽地微蹙起了眉。

“蝎前辈?”她歪头看他。

“……等……之后,我再重新帮你做一只吧。”蝎顿了下后,如此说道。

“啊?”

“傀儡。”

“这个的话,不用了哦。”宇智波带子微微笑了,“我说过的吧?只要这个就可以了,这个与我是最相配的。”

“……随便你。”蝎别过了头。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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