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逃跑(二)

“赵县令不是江南本地人吧?”

“回皇上的话,微臣老家确数咸阳那边。”

叶轻笺轻笑了声:“是因为被排挤。”

赵旭东面上一僵,着实摸不透皇上话语言外之意,只能如实答道:“咸阳北靠南洋,富庶之地,惦记咸阳的人很多,下官无权无势,官落江南也在意料之中。”

叶轻笺睨了他一眼,抿了口茶:“你很实诚。”

这话算不得夸奖,在朝廷上的尔虞我诈,实诚这词多半是对死人或者冥顽不灵的顽固之徒说的。

赵旭东冷汗连连,不敢应答。

察觉到赵旭东格外紧张和不安,叶轻笺冲他笑了下:“朕并无恶意,单纯夸赞赵县令对江南管理认知,赵县令莫要如此惧怕朕。”

赵旭东也觉得叶轻笺不是在揪他的过错,不然不会在这里磨着嘴皮子跟他絮叨这些。提着的心安了又安,他弓着腰站在叶轻笺一旁,静静看着叶轻笺翻弄这年江南收入。

就这样静默了会儿,叶轻笺忽然道:“咸阳都督似乎是宰相大人的亲戚吧。”

“回皇上的话,咸阳都督王泉德正是宰相大人的远方堂哥。”赵旭东答的干脆,末了,嘴角蠕动两下,话语未出口。

“江南海陆四通发达,南北两面通往北屿各地,为何到了咸阳这边却被止住,多年未有交易来往。”叶轻笺指着江南地理图纸上的一条河,修长的手指弹了弹。

赵旭东看了眼叶轻笺所指之处,眸中划过一抹怨恨:“王都督垄断咸阳与江南交易过往,阻断南洋那边进出货物,下官人微言轻,曾派人前去与王县令交谈,却都无所结果。”

他是恨王泉德的,恨他强了原本属于他的咸阳之地,害他官降一级,背井离乡来到江南,在这儿陌生之地毫无威信,刚开始两年受到多少冷言冷语和屈辱,却不得不忍下来扎根立足。

“赵县令知道为何王都督放着这么多条河不阻,偏偏阻挠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呢?”

赵旭东摇摇头,当初他被夺官降职也曾有这个疑问,他与王德全无怨无恨,为何这人当着悠闲职位不坐,偏要来咸阳。只是这些年过去,他已在江南立足,站稳脚跟,也已成家立业,便渐渐将这人淡忘了。

叶轻笺轻轻一笑,眉目流珠:“因为赵县令你老实啊。”

赵旭东憨憨一笑,没大听明白。

“换句话来说,你忠诚与朕。”叶轻笺眯了下眼睛:“朝廷之事想来赵县令您也略有耳闻,宰相林擎一直想掌控与朕,垄断朝堂,四处散播势力,安插眼线。”

这事赵旭东是知道的,无非是因为这位皇帝年纪小,林擎便觉得好把控,便想掌控全局,让叶轻笺乖乖做个傀儡皇帝。

但林擎似乎忘记了,皇帝早年间在半弥教修炼,气性和忍耐力又岂是寻常皇子相比的。这一年叶轻笺不动声色便将林擎势力吞并到一半,杀伐果断,做事利落干净,不可谓有勇有谋。

“皇上的意思是……”

“朕要你重点关注咸阳之地,最好抓住王泉德把柄,一举将人扳下。”叶轻笺干脆明说:“事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一句话结余到这儿,赵旭东听得云里雾里,知晓叶轻笺这是没将话说完,后面那些不是他应知道的。他咽了口唾液,沉下眸子,郑重的行了个礼:“臣定不辜负陛下期望厚爱。”

叶轻笺敛了神色,微微点头,起了身:“夜深了,赵县令也便早些休息吧。”

“臣恭送皇上。”赵旭东连忙就要去送叶轻笺,朱赖将人拦在门口,笑道:“县令大人,您便休息吧。”

赵旭东咂了咂舍,这回倒没有问朱赖什么,表示自己知道了,便目送朱赖和叶轻笺走远。

天水一居是江南最有名的戏园子,里面的班会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梨园子弟,一曲《红尘相送》名气远扬。多少名门望族来到江南就是为了听一曲《红尘相送》,见那江湖儿女恩爱情仇,无可奈何的相知相离的肝肠寸断。奈何天水一居生意火爆,经常被达官贵人包场宴请,其行程从今年排到明年今日也没个休闲日。

今日不怎么巧,梨园子弟中几个唱《红尘相送》的子弟去了别处,只留一些同门师兄弟驻门。

故梦对戏曲什么的没太大兴趣,无所谓台上唱什么,倒是叶轻笺挺失望的,他说从前记得故梦最爱听《红尘相送》了,可惜这回不遂人愿,唱曲儿的人不在了。

故梦知道他说的是几年前偷溜到江南,因为天水一居人气爆棚,她俩钻进天水一居,殿内人满为患,莫说凳子了,连个落脚之地都略显拥挤。所以二人便藏在殿内房梁上,趴在粗壮的梁根,听完了一曲《红尘相送》。

当时看着台上的几人穿着英姿飒爽,墨发皆用一根黑色发带高高挽起,眉眼精神,身佩银白长剑,活脱脱一群江湖侠客。她看着心生欢喜,紧紧是因为几人穿的楼兰衣裳和意气风发的少年气,却不想叶轻笺会记这么些年,认为她爱听曲儿。

时至今日,物是人非。故梦懒得说了,任由叶轻笺拥她落了中间位置坐下。一旁做工精致的圆桌上搁了两盘栗子糕,故梦顿时觉得有点饿了,捏了块儿放进嘴里。

叶轻笺细心的为她擦拭嘴角,帕子刚碰到故梦,便被人嫌弃的拒绝了:“我还没吃饱呢。”

叶轻笺无声轻笑。

台上表演一出狸猫换太子,戏子精美的妆容和熟练的表演引来台下一众欢呼。

叶轻笺视而不见,他的目从始至终都落在故梦身上,从未间断。

表演进入白热化阶段,李宸妃生的儿子被刘妃掉包成了狸猫,众目睽睽之下李宸妃无从辩解,虚弱的趴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饰演李宸妃的女子画着浓浓的妆容,声泪俱下,一双明眸满是绝望和惊恐,她不相信自己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会是狸猫,更无法接受自己枕边人将自己打入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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