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课上，宫羽汐百无聊赖，缠着谢玄讲东讲西。
对于她而言，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正按着轨迹运转，所遇到的每个人都是命中注定的。然而，在梦里，她似乎没遇到过一个叫谢谢的人。
宫羽汐对谢玄很感兴趣。
她觉得跟他讲话时，就像是短暂地跳出了既定轨迹一样。
宫羽汐虽自小被宫千惯着长大，却并没有拜高踩低的习惯，即便得知谢玄只来自一个小宗门，也依旧热情地滔滔不绝。
“你来避玄宗住哪里呀？你们宗门只来了你一个人吗？那你未免也太孤单了吧……”
谢玄冷着脸，言简意赅地作答:“弟子舍，一个人，不孤单。”
如此的冷待，对方总该闭嘴了吧。
然而，宫羽汐只是停了停，随后笑眯眯道:“没关系的，你尽管多说几句，在课上讲话被罚最多不过顶着碗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站半个时辰，一点也不丢人！”
谢玄眼睑微动:“……”
还不够丢人吗？
另一边，大长老王道佑拿出了一把上古残剑，摆在案前，说:“今日正好有其他宗门的弟子前来学道，客人远道而来，自要拿出些诚意。此剑历经战争，怀有无上剑意，你们一一向来，看看谁能悟出其中真意。”
弟子们纷纷跃跃欲试。
此乃难得一遇的古剑，若能从中悟出剑意，不仅能增长剑道，也尽可以在众人面前显摆一回。
宫羽汐推了推谢玄:“他们都去排队了，你不去吗？”
谢玄脱口而出:“不感兴趣。”
话落却又一顿，既不感兴趣，又何必来剑术课，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察觉这端倪。
宫羽汐显然是没有。
她仿佛遇到了什么知音:“我也不感兴趣！”
谢玄:“……”
那你来做什么？
他想问，又觉得还是别多生是非，毕竟以对方这话唠程度，怕是问一句能得十句。
然而，即便不问，宫羽汐还是滔滔不绝:“你来的时候经过邺都了吧，听说城南新开了家醉月楼，里面姑娘们可漂亮了，你去看过吗？”
谢玄淡淡道：“我不近女色。”
宫羽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谢玄：“？？？”
你又懂了什么？
此时，已有十余个弟子上前，却没有一人悟出剑意，王道佑眼眸微眯，略显得意，还让谢玄这些其他宗门的弟子也来试试。
“青竹派，碧水派……的小弟子们，也尽可上来一试，不必客气。”
宫羽汐瞧着，又聊起了大长老:“大长老他啊……”
这回谢玄倒是认真了几分，期待能听到什么避玄宗秘密，然而宫羽汐却说:“大长老他虽然看着很威严，但是害怕打雷，上次打雷的时候，他哇哇叫，吓得躲在明蕴长老的身后……你怕打雷吗？”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谢玄深深闭上眼，说：“……不怕。”
他甚至还会打雷。
此时，萧竹声已经起身，准备去悟剑。
宫羽汐望着他，忽然悠悠道：“我二师兄他啊……”
谢玄早已麻木，甚至学会了抢答：“也害怕打雷？”
“不是。”宫羽汐却话锋一转，煞有其事道：“他不太喜欢我。”
谢玄眉间微挑，仿佛此事值得一听般：“哦？”
宫羽汐直起了身，眼眸微张：“你对这个感兴趣？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谢玄避而不答:“……他开始悟剑了。”
道场前，萧竹声立于古剑前，双目微阖，潜心悟剑。很快，古剑上便光波流动，传来微弱剑意，不过，就在众人屏息静气时，那剑意又消没了下去。
王道佑宽慰道:“你如此年纪就能与古剑取得联系，已经十分了得了！”
“是。”
萧竹声有些小失望，却并没有消沉。
正如大长老所言，虽未能悟剑，但他已经拨动了剑中的些许剑意，这是在场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
宫羽汐在场下默默看着，坏主意涌了起来。
她嗖地一下起身，跑到前面，挤开萧竹声:“不是吧二师兄，你也悟不出剑意啊？我来给你示范一下！”
台下的谢玄微顿:“……”
他不认为宫羽汐能悟出剑意。
萧竹声对自家小师妹更了解，眉间一抽道:“你学刀的。”
宫羽汐拍了拍胸口，扬声:“刀剑一体！”
心中却想，很好，二师兄最没有耐烦心，自己久久悟不出剑意，迟早烦死他。
宫羽汐深吸一口气，抬掌触摸剑身，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
古剑当然是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萧竹声心存疑虑地瞧了眼宫羽汐，见她竟要睡着了，抚起额头，低声:“小师妹，不行别装。”
宫羽汐掀起一只眼，说:“再让我试试嘛。”
怎么样，受不了了吧，烦得不行了吧，快刺死我吧。
萧竹声:“……你抽的是哪根筋？”
他回首，忽然间场上裴顾正满脸冷肃地盯着这边，心中明白了些许，小师妹这是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
不过……看裴顾那样，已经是十分不耐烦了。
裴顾确实眉间微皱，感受着四周弟子们的指指点点，他莫名觉得有些丢人，朝宫羽汐道:“你若是悟不出剑意，便趁早下来，别耽误了其他弟子。”
宋语桃却十分善良，鼓励着宫羽汐:“姐姐，加油。”
不过，这剑意多半是悟不出来了。
有弟子笑道:“语桃师妹，你也太善良了，看小师姐那样，根本就悟不出剑意，还为她加什么油？”
“就是……我看她就是想在裴师兄面前装模作样……”
宋语桃微微一笑:“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众人却越说越起劲:“怎么不是？你才来，很多事都不知道！”“她为了裴师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上回历练的时候，她把所有的珍宝都给裴师兄了……”“你最好离她远点，免得她仗着宗主的势欺负你。”
台下，谢玄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看来，这家伙在避玄宗中为了那个叫裴顾的人，明里暗里惹来了不少嫉妒与许多流言蜚语。
众人还在说宫羽汐:“小师姐，你行不行啊？不行就赶紧下来吧。”
宫羽汐置若罔闻:“……”
她还在等二师兄生气，至于别人说了什么，那都不重要。
然而，萧竹声并未生气。
他只是无奈地站在宫羽汐旁边，陪着她一起听着众人的怨言，叹道:“小师妹，剑意这东西，就跟爱情一样，命里无时莫强求。”
宫羽汐顿了顿:“……”
不是，怎么说着说着还感情攻击啊？
她抿了抿唇，有几分不服，道:“怎么就强求不来？”
萧竹声目光同情，道:“你在这悟了这么久，裴顾可有多看你两眼？可有为你说一句话？”
宫羽汐噎住了:“……”
她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不在意任何人的说辞，可她还放不下裴顾。甚至，她都不敢回头看一眼裴顾，因为她知道，裴顾此刻眼里肯定充满了嫌弃。
谢玄将萧竹声所说听入耳中，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望着宫羽汐，见她神色怔然，像是被雨打了一般，焉了吧唧的，这副模样他很不喜欢。
鬼使神差的，谢玄出手弹了一下剑。
那一瞬，古剑剑意迸发。
上古的剑意怒冲云霄，爆发出强烈而耀眼的光芒，剑意如万千亡灵呼啸而过，充斥在这小小的道场中，险些将其掀翻。
萧竹声本还在说：“你不行就……”
此刻也当即愣住。
呼啸的剑意中，萧竹声神色凌乱:“你他妈……真牛。”
宫羽汐也懵了，愣愣道：“我他妈……确实牛。”
众人惊呆了，大长老也惊呆了。
“小师姐……悟剑成功了？”
“不是吧……”
王道佑则是神色错愕地摸着古剑，喃喃道:“真的假的？可这剑意是实实在在……难道是宗主教了小羽一手？他怎么不教我！我得找他去……”
他安抚了一番宫羽汐，就散了课，匆忙去找宫千了。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心怀疑虑地散去了。
宫羽汐根本没想到自己竟能悟出剑意，毕竟她几斤几两，自己还能不知道么？现在只当是古剑抽风了。
不过，现在可是贬低二师兄的大好机会！
宫羽汐硬着头皮拍了拍萧竹声:“二师兄，看见没有，你还太嫩了，以后跟着我学剑术吧！”
萧竹声怀疑人生中:“……行吧。”
难道这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从前是不是太过骄傲了？
而裴顾和宋语桃看见这一幕，都若有所思。
显然，宫羽汐不可能有这般悟剑的本事。二人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了玄机。不像大长老和萧竹声一般沉浸在剑术中，一时反应不过来。
裴顾与宋语桃十分默契，回头看向了谢玄。
刚在宫羽汐就是坐在此人旁边，与他说了好一番话。
谢玄从容不迫地淡淡回望，目光十分清明，仿佛能将他二人看透一般。
裴顾与宋语桃只觉得全身上下被狠狠审视了个遍，一时间不寒而栗，当即放弃了对谢玄的打量。
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藏着秘密，经不起这么锐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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