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来人
张易看着赵敖沉吟不语，过了一会才问道：
“所以说，你来安澜城，其实并不是中了李、范两家的圈套，而是你故意为之？”
赵敖微微抬起头，说道：
“没错，从他们两家计划让我来安澜城开始，我便已经知道他们的目的。”
“陆家被灭，李、范两家必然得到秘术，当初我研究用怪物来造人血，其实也是为了满足我自己修炼秘术的需求，所以，我很明白他们想要干什么。”
闻言，张易点点头，继续问道：
“那你来到安澜城之后，寄信的人有没有联系你？或是让你做什么事情？”
符文光壁之后的赵敖摇了摇头，否认道：
“我来安澜城之后，并没有见过对方，直到我被李、范两家关押，对方也仍然没有联系过我。”
张易看了赵敖一眼，他有没有和寄信人联系过，只有他和对方知道，即使说谎，自己也不敢百分百断定。
不过，既然对方让赵敖来安澜城，就很大可能不只是让他做为一块背景版。
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密谋，外人根本很难知道。
张易即使强制发问，恐怕也得不到真实的答案。
于是，他不在这个问题继续下去，转而问道：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杀掉三位副教授？不要重复先前的答案，我不相信。”
赵敖闻言，重重叹息一口气，说道：
“杀他们三人只是个意外，因为他们发现了我修炼秘术的秘密，所以我才不得不杀人灭口。”
张易面露怀疑，看着赵敖问道：
“原因真的这么简单？你这么多年修炼秘术没有被人发现，刚好来到安澜城就暴露了，是不是过于巧合。”
这时，赵敖浑浊的目光看向三位助手，说道：
“世上巧合的事情太多了，我这也不算什么。”
张易轻笑一声，盯着赵敖若有所思，没有再说话。
赵敖身前的血色符文光壁依然悬浮，他苍老的面容上，小心之色丝毫不减。
见张易一直不说话，他目光微动，问道：
“你再没有其它事情要问我？”
张易神态自若，反问道：
“如果我继续问，你会如实地回答我？”
赵敖眼神眯起，朝着房间的窗外望了一眼，然后转头对张易说道：
“当然！”
张易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摇摇头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也是我比较感兴趣的。”
“我见过人和怪物研究的实验体，这种实验虽然不道德、不为大众所认可，但是不得不说，你们确实研究出了一些成果，我想听听你对这种研究的看法，这应该能说实话吧？”
闻言，身形有些微微佝偻的赵敖，深深看了张易一眼，沉默了一会之后，点点头说道：
“可以！”
张易能感觉到，此刻赵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跟先前已经有了一些不一样。
这时，赵敖浑浊的眼睛缓缓看向张易，叹息说道：
“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想说出这些话的人，或许，是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一些希望！”
“当然，可能你会对我的话嗤之以鼻，一个修炼邪术，一个杀害身边亲近同事的人，竟然讲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属实是贻笑大方！”
说到这，赵敖顿了一下，继而沉声说道：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当初毅然决然跟随我的教授，投入到这被万人唾弃的实验研究时，我心中最大的理想，就是拯救被困在围墙内的人类，就是消灭掉这个世界的怪物，还所有人一片安宁和谐的世界。”
说到这，赵敖目光直视张易的眼睛，问道：
“你相不相信？”
张易看见赵敖眼中忽然出现一股精神气势，一股虽然年迈、但依然意气风发的灼热情绪。
他眯了眯眼睛，点点头说道：
“我能感觉到。”
闻言，赵敖肆意地大笑一声，然后看向一直待在旁边的助手，说道：
“怪物降临的时间也就百年，当年我出生的时候，大地疮痍，整个世界都是怪物肆虐，人类沦为怪物的食粮，只能东躲xZ、苟延残喘。”
“我便是在这种时时恐惧、随时会被怪物吃掉的险恶环境下成长，我见过太多太多的悲惨，曾经的亲人也一个个离我而去，直到遇到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他是我的教授，也是我终生的老师。”
“他教我修习武道，带我游历各地，斩杀怪物、行侠仗义，我们经历过凶险，也受过感恩，见过最恶毒的人心诡谲，也遇到过最卑微的人间温情。”
说到这，赵敖的脸上满是怀念之色，仿佛又再一次回到那个颠沛流离、却又无比充实的过去。
不多久，他回过神来，继续说道：
“可是我们的力量终究有限，怪物太多，人类自身内部也是相互倾轧，无法真正做到团结一致，最终，人类只能不断压缩活动区域，最终围墙而居、作茧自缚。”
“有一天，我的教授站在人类新建的围墙上，望着望不尽的大地跟我说，阿敖啊，单靠人类的力量，想要消灭这世上的怪物实在是太难太难，我们做不到，唯有另辟蹊径，才能完成我们的理想，你敢不敢跟我拼一把，去做一件事？”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是我们人生最大的目标，是穷尽一生都想做到的事情，有什么理由能拒绝呢？”
“我的教授是个武道天才，同样也学识渊博，为人不拘小节，所以他见到那些强大且恐怖的怪物之后，便将主意打在怪物的身上，想以敌之矛攻敌之盾，但是，这个世界所有的怪物都不能被人类控制。”
“于是他便想出，借用生物移植融合研究，让人类能从怪物的身上获取强大的力量，然后以此来对付那些强大的怪物，这就是后来人和怪物研究的最初雏形。”
说到这，赵敖转过头，目光无畏地直视着张易说道：
“所以，你问我对这个实验研究有什么看法，我的回答是，即使千夫所指，受尽万人唾骂，我也依旧坚持我当初答应教授的话。”
“你看看这个世界，百米高墙内的人类这样活着，跟猪猡有什么两样？可悲的是，这种处境下，人类之间还互相攻讦、自我分化、自私自利，如此下去，谈何能推倒围墙？何时能消灭那些怪物？”
“既然其他人做不到，那么就由我们去完成这一切！”
张易看着赵敖老眼浑黄，却绽放出灼灼的目光，一时没有说话。
赵敖的袒露心声，倒是让张易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对方可能不是心性歹恶，疯狂痴迷于实验研究的疯子，也不是自私自利、想要借此满足自己欲望的偏执者。
相反，对方似乎有理想、有目标，甚至还有情怀，他们默默承受一切，只为了以后能肃清那些围墙外的怪物。
但即使这样，有些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赵敖杀死三位副教授，修炼邪术，进行人和怪物的研究，这里面涉及的人命注定是一个难以数清的数字。
那些活人实验体，甚至很多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
设身处地来说，如果赵敖是要将张易当作实验体，或是伤害他在乎的亲人，他都绝不会放过对方。
所以，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赵敖其实死多少次都不为过。
房间中再一次沉默下来，三名助手在听完赵敖自述之后，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他们此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这位教授。
在他们看来，赵敖的所作所为也算事出有因，更是有覆灭怪物造福人类这样的远大抱负。
因此，他们内心不由地生出一些偏颇的同情心。
而这时，赵敖在说完内心潜藏很久的话之后，目光落在张易的脸上。
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认同感，或是看到一些情绪波动。
但结果却发现，张易始终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在漫无目的地神游。
见状，赵敖心中一动，收起想说服张易、拉入自己团伙的想法。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性却是非同一般，显然不会轻易被他的三言两语所打动。
就在这时，张易忽然抬起头来，看向赵敖幽幽说道：
“你等的人已经来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三位助手懵然诧异。
他们刚才还在想着，张易会怎样处置赵敖？而他们三人要不要出言求情，请求张易能够从轻处置赵敖。
因此完全不知道张易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是怎么回事？
可跟三人反应不同的是，血色符文光壁之后的赵敖，却是神色大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神色，看向张易问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易轻声一笑，轻轻靠在椅背上，神色从容地说道：
“你说你来安澜城之后，跟寄信之人没有过联系，我是绝对不相信的，而你刚才又在这件事上明显说谎，所以你必然是还有凭仗。”
“再一个就是，我的问话，你始终表示配合回答问题，要知道，你出手杀死三位副教授，我完全可以当场将你就地正法，你回不回答问题都难逃一死，但你依然这样做了，这种行为明显是拖延时间。”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条，我刚才和你交手的时候，发现你暗中动了电话！”
张易的话音刚落，房间外的窗户突然无声崩溃，继而化作尘埃飘散。
接着，一个样貌年轻的男人踏破夜色，出现在了五人所在的房间之内。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治安署杀死治安队长的那位年轻治安员。
同时，他也是陆铭和陆霜儿的族兄。
三位助手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的年轻人，神色大惊。
这时他们才明白张易刚才所说话的意思，并不是无的放矢！
而眼前出现的这位年轻人，他们也有一些印象，正是将他们这些失联的人，从城外地下据点带回来的救援人员之一。
此时，赵敖抬头看向那位年轻人，脸色阴晴不变、神色难明。
他不由地深吸口气说道：
“其实你不应该来的？”
年轻人样貌不算英俊，甚至可以说是很普通。
他来到房间之后只是淡淡看了张易一眼，然后面带笑意地向赵敖说道：
“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不来，万一你将我的身份暴露出去，还不得被你害死！”
赵敖闻言，目光微敛，摇摇头说道：
“你应该了解我的性格，即使是我死，也绝对不会泄露你一分一毫的情况。”
“哈哈……别当真，我就是开一个玩笑。”
年轻人笑容腼腆地摸了摸脑袋，很快，脸上又露出一丝不满的神色，说道：
“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性子古板木讷，半点玩笑都开不起，无趣，无趣得很啊！”
然而，赵敖脸上却是露出担忧的神色，指着仍然平静坐在椅子上的张易说道：
“我跟你联系的事情，其实早就被他发现了，我以为我在拖延时间，但实际上他在将计就计，我现在不知道，合我们两人之力究竟能不能够对付得了他？”
年轻人闻言，眼中闪过一缕诧异之色。
接着，他看了张易一眼，又狠狠瞪向赵敖，斥责道：
“你怎么能这么粗心大意？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看样子当初让你离开实验研究所，绝对是最为明智之举，否则以你这种做事毛躁的作风，恐怕我们不会有什么实验成果出现。”
说着，年轻人又转过头看向张易，不浓不淡的眉毛挑起，说道：
“说实话，我们这次计划最大的意外就是你这个小伙子。”
“刚才我还特地回去，找出你所有的资料，全部都看了一遍，啧啧，说实话，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武道天赋如此恐怖的人物，你甚至比起那些武圣年轻的时候，都要恐怖厉害得多！”
说着，年轻人还一边啧啧称奇起来，一双目光上上下下在张易的身上打量。
此时，坐在椅子上的张易却是眉头一皱，目光审视地盯着年轻人，说道：
“你说话的语气很奇怪，我想想，莫非……你就是赵敖口中所说的那位教授？”
闻言，年轻人脸色不变，眼神瞟向赵敖，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说不透露我的信息？那他怎么一猜就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