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换命
他手一挥，那股大龙象力直接消散。
一股侵略性的力量压制住赵玉真。
将其身上被青城山道运遮蔽的天机尽数显露。
吕素真眼看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他并未阻止孔河解开赵玉真身上青城山道运所凝固而成的封印，反而是口中默念道诀，令的赵玉真身上的青城山天运以及武运悄然溃散。
并将自己身上的儒道长河力量牵引入赵玉真身上，令两者形成僵持。
形成了一个绝域，谁都没有办法离开。
瞬间整个青城山的天色染上了一道血色，随后接连三道规则锁链浮现而出，发出阵阵哗哗声。
只是下一刻。
三道规则锁链便是寸寸崩裂，直接便是溃散在了青城山上空。
孔家之人面色大惊，“这怎么可能？为何会直接溃散？”
吕素真则是面色如释重负，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现在看到这般场景，终究还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这时，顾长生几人缓步出现在这凝固的乾坤殿前。
孔河看到顾长生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对于顾长生的名声，自那一日三顾城中，整个孔家便是已经知道。
孔家之内甚至召开了数场会议，对于顾长生进行讨论。
只是在现有的条件之下，此刻的顾长生对于无法下山的三教而言，已经成了无法处理的局外因素。
超越法相境之人，无法出现在九州世界之内，只能在三教开辟的洞天之内，只要胆敢踏出一步，立刻便会引来天道的注目，随后天雷滚滚加身，直到身死为止。
所以这数场会议，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
这也是整个九州疑惑的地方。
毕竟往日敢于违逆三教之人，早就已经有人上门问罪。
但是顾长生，却是极其逍遥自在，甚至整个雪月城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任何三教密探。
“他能在三顾城中斩杀孔礼，掌控礼剑，又有家族之中武运加身，孔礼就算当年修炼道门三清之法，留下了伤势，其实力也远超于我，而且那一日之后，此子得到了整个北离疆土之上的儒道气运，后又在大梵音寺，一剑斩杀三位佛门之人，我，不可敌。”
“镇守在此处，已经暗中积蓄了足够的气运，我的未来远不止于此，天门开之时，或许可入上界，退！”
“待到儒道长河的力量消退之后，我便立刻退去，回到家族之中，闭关修炼到天门重开。”孔河暗自思索着。
此刻的他心中已经升起了退意。
吕素真看着出现在乾坤殿前的三人，朗然一笑道：“小友。”
顾长生双手抱拳，笑着说道：“见过吕天师，在下幼时便是听过吕天师之名，只是可惜当年便是传言吕天师已经坐化兵解，今日一见，才知那些不过都是些谣言。”
吕素真失笑摇头，“小友不必如此客套。”
“想来小友已经看到了那一面卦象。”
顾长生点了点头，他问道：“不知天师是何意？”
吕素真微微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地上已经昏迷的赵玉真，“如今天道苏醒，想来小友已经看到过这方世界的真相。”
顾长生回答道：“是，九州洞天，界外之界，天道崩塌，解救之法。”
吕素真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这便是这方世界的命运，这一次，只怕是最后一次了。”
顾长生有些诧异，问道：“最后一次？这是因为什么？不是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吗？”
吕素真摇了摇头，手掌轻挥，牵引出一缕道韵，流淌在顾长生的眼前。
“其实本来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就像是寻常俗世之中的稻田一般，春种秋收，一次又一次化为推演天道的资粮，只是此方世界已经达到了极限，天道规则是一方世界能够得以存在的重要根基，每一次模拟天道崩塌，末法时代，虽然有上界圣人出手，重新注入新的天道之力，但是每一次，对于九州世界其实都是一种莫大的伤害。这种伤痕，会影响一界空间的存在。”
顾长生微微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
对于他而言，一世而终亦或是万世而终，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人死如灯灭。
九州世界对于他而言，重要的是那些因果羁绊，是雪月城的人与物，是自己的感情和经历记忆。
若是这一世天道崩塌之下，一切人与事全部覆灭，那这九州是否可以继续存在，对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我不在乎。”
“那这样的话，吕天师是想要救天下人？”他淡淡说道。
“天下大同，一人即万人，愿救天下人吗？”吕素真摇了摇头，他轻声说道：“当年我被称为陆地仙人，说是我心怀天下，修的是无上仙道，但是我知道，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护不住这天下，也没有那一颗心怀天下的心，我只能护住我眼中看到的东西，护住我想护住的人。”
“这青城山，便是我想护住的人，我想让这青城山上上下下，一千零七十二人，活下去。”
“当年其实陆我以及孔一来寻过我，想要我拿出青城山的道运，来为那座重开天地之门的气运之阵，作为一部分阵基，我拒绝了。”
顾长生看着那一位位盘膝坐在地上的青城弟子，突然明白了吕素真的心意。
其实若是以吕素真的修为，想要一个进入到上界的名额，其实并不太困难。
陆我以及孔一来寻他，想来也是如此。
但是也仅仅只有几个名额而已，届时这青城山上弟子，到时皆会死在那天地变故之下。
他不愿。
“后来南宫春水来找过我，说是想要搏一个出路。”吕素真接着说道。
顾长生此刻已经知道了南宫春水的安排。
“所以吕天师答应了？”他问道。
“我没有答应。”吕素真回答道。
“没有答应？”顾长生有些诧异，“那老天师邀我来青城是为何事？”
“我想与小友做个交换，以这青城山的道运，请小友为我这位苦命的徒儿，开一条下山的路。”吕素真请求道。
顾长生看向周身道韵以及儒道气运流转的赵玉真。
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做不到，他的命格是天道命格，应运而生，可以说是天道之子。但是却被这青城山千年的武运以及天运所掩盖，如今他的一切命数因果已经与这青城山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如同一位自然孕育而生的山灵一般，而且九州天道并不是自由的，三教皆是可以看到。”
“这是他的劫，下山必死，天道崩塌之时，他也必死。”
吕素真听到顾长生的话，并不意外。
这些东西，他当年便是已经算到过。
“我会为他挡这个劫。”他温和道。
“你会死，形神破碎，再无来世。”顾长生沉默道。
虽然九州天道如何被人布局，但是这一方天地的魂魄其实是处在另一处空间之中，那一日在剑心冢内被告知他不可以带人离开这里的时候，他便是去探查过此方世界之中的生死轮回。
他在一座城池之中静守了半月时间，发现当城中有人死去之时，便是会有一股奇异的力量牵引那死去之人的魂魄，去往一处奇异之地。
他跟随在那股力量之后，看到了一条河，黄泉。
河上有一座桥，隐隐约约能够透过那迷雾，看到奈何二字。
顾长生想要进入到那一片界域之中，却是冥冥之中有信息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告知他此处界域唯有死者可入，或是有大功德护身。
不过也并非没有任何的收获。
他驻守在那一处界域之前，感受到了与九州世界完全不同的气息，是另一片世界。
有迷失方向的魂魄偶尔会从外界之中，走入到九州世界之中。
只是这种变化，只可进不可出。
因为有一道牢笼存在。
九州世界之中的魂魄被画地为牢，束缚在了这一方天地之中。
生与死，皆在此界之中。
但是若九州世界彻底破碎之后，这牢笼，便是会自然消散，届时这九州世界之中的灵魂，便是会重新转世，有可能会投胎在上界之中，也有可能在其他福地洞天空间之中。
吕素真脸上闪过一丝洒脱，他笑着说道：“无事。”
“可。”顾长生轻声说道。
吕素真得到回复，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好，那便依靠小友了。”
他看向形成相庭抗礼之时势的青城山道运以及儒道长河，脸上露出一丝开怀。
他的周身开始缓缓燃烧起一丝焰光。
“孔河道友，请与我同去。”他大笑道。
孔河脸上露出一丝惊骇，他失声道：“你这个疯子！”
“你他妈自己想死就找地方死去，别拉着我，去你妈的。”
他极其果决的将燃起焰火的法相直接斩断。
随后伸手一扯那道被青城山道运牵制的儒道长河。
虽然传来一股极其恐怖的反噬之力，但是孔河并未放手，而是再度用力想要挪动两者形成的僵持之势。
吕素真笑着摇了摇头，“孔河，我青城山的气运，是没有那么好拿。”
“你以为这半个甲子时间，你为何能够吸收我青城山的气运？”
话音落下，自孔河那阳神法相之上，浮现出天谴的气息。
与方才天上的那三道锁链的气息，很是相似。
吕素真与孔河二人身上均是燃起了火焰。
孔河怒骂道：“吕素真，你倒是够狠，但是此处只是我七成的分神，就算陨落，我也不会死，但是你却是真的神魂俱灭！”
吕素真摇了摇头，坦然道：“已经足够了。”
两股力量彻底燃烧，随着二人身上的气息升腾，方才破碎的天道锁链再度浮现而出。
牢牢困锁在二人身上。
有雷霆落下，将两人的法相神魂，击打的千疮百孔。
孔河的怒骂声逐渐变得微弱，最后消失不见。
顾长生微微叹了一口气，在最后一刻，伸手一招，一枚天道碎片浮现而出，将赵玉真身上的一切因果，尽数融入到那一枚天道碎片之中。
吕素真将那一枚天道碎片一口吞入腹中。
天道因果，尽数加持于吕素真身上。
他坦然一笑，承受着身上的天道反噬之力。
随后一指点在赵玉真身上。
万千气运垂髫而下，气运霞光沉浸入赵玉真的眉心之处。
他手中那一柄桃木剑，落在了小院之中。
本是死物的桃木，在这一刻枯木逢春，发出一道嫩绿的枝丫。
深深的扎根入土壤之中。
顾长生看着这一幕，心中有感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话音升起，在青城山上空生出一道雨雾，有点点春雨迎风飘下，洒在那一株新生的桃树之上。
雨滴打在树叶之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随后顺着桃叶流下，滴落在土壤之上。
小桃树开始抽吐枝丫，缓缓拔高。
吕素真已经稀薄到透明的神魂，看着那株桃树，脸上升起一丝喜意。
他看向顾长生，行了一礼。
顾长生并未躲避，坦然受之。
“道长要兵解了？”他问道。
吕素真点了点头，他当年其实就已经大限将至，兵解在了青城山上，只是因为心中有憾，才用了禁忌之法，强留在这人间三十六年。
如今已经暗合天罡之数，又是引动青城山气运，斩了那镇守青城山的孔家之人，此刻神魂还未消散，便已经是道法高深。
只是如今苦修百年的道藏，也已经化为薪柴，尽数燃烧殆尽。
他有些不舍的看向这青城山的一草一木，又看向那四位已经白发满头的师兄弟，脸上流出一丝留恋。
四人仿佛已经知道了这个结果。
殷长松脸上道道泪痕，他颤声道：“师弟。”
吕素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坦然。
“师兄，我坐化之后，青城山便托付在你手中了，待到玉真苏醒之后，再由他执掌。”
这是遗言，亦是告别。
正如当年殷长松引他上山之时。
那一日殷长松笑着对他说，入了这青城山，就是青城山的人了。
每一个门派之中都有着其一种传统。
对于青城而言，这种传统便是，传承，护佑后辈弟子。
吕素真对赵玉真，赵玉真对李凡松，以及入青城山的千名弟子。
最后他回首望了一眼陷入到沉睡之中的赵玉真。
他开怀大笑，一缕微风吹过，神魂化作点点残芒，消散在这小院之内。
只见那桃树之上，新生出一片苍翠欲滴的桃树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