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身死侯府

明烟左右为难,最后还是听了姑娘的话,手里捏着新随手将信揽进了自己的衣袖中,这楚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一些,帮她做这件事也算是圆了她一个心愿吧,姑娘都发话了,她一个丫鬟在这扭扭捏捏的也不像个样子。

柒寒院这边炸开了锅,如珩一向是隐忍的性子,可是楚萧这下子发了寒,昏睡着,怎么唤都醒不过来,请了大夫却怎么都不见大夫来,不曾想这大夫被叫去主院照看突然不适的公主殿下了,侯爷现如今也不在侯府,北边有江防要务要处理,走的突然,每个十天半月怕也回不来。

如珩觉得,如果楚萧再不看病,此时奄奄一息可能生命就这样消逝了。所以平时隐忍的她才会那般激动闹到了公主面前。

甫一进屋,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龙涎香,袅绕在屋子里,主座上的临寒离用手撑着额头,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大夫立在一边小心翼翼的。

如珩被丫鬟领进来的时候便觉得,这位身份尊贵的无尘公主无形中所给予的压力是那般的大。

如珩见状微微欠身行礼:“拜见公主殿下。”

公主换了一个姿势,偏过头看了一眼如珩,眉眼清淡,未起半分波澜,淡淡道:“可是你方才在侯府的后院里一直在闹,那刘嬷嬷都告状到本宫这来了,本宫怀着孕,本就不想理你们后院这些杂事,你们自己也要掂量掂量你们的分量,是本宫肚里的孩儿要紧还是后院女人的一条贱命要紧?”

说到这里,无尘慢慢双手合上,摩挲着自己的指尖,偏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不做声的大夫,吩咐道:“本宫也是没想到,永安侯府后院里的破事竟是这般的难缠,大夫稍后你且先去公主府里候着吧,本宫这些时日皆需要你照料。”说着便朝着那大夫摆了摆手,给身边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会意,带着大夫便离开了,侯府里唯一一个在府的大夫就这样被公主强硬调离。

如珩心里泛冷,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向来不怎么看管侯府后院的公主对楚萧的敌意是这般大。

“殿下宅心仁厚,就算是贱命可那也是一条命啊,岂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消纵呢?”如珩咬了咬牙,有些不死心。

临寒离微微眯了眯眸子,看着站在她对面腰板挺直的女子,突然多了几分深究,冷声道:“本宫要她死那她便就得死,你一个没身份的素女也敢在本宫面前同本宫叫嚣?打出去!”临寒离根本不想与顾焕后院的女人打交道,扬手就叫丫鬟把如珩给拖出去。

如珩心头一动,这位身份尊贵的公主,性子实在有些跋扈,从前不觉得,只是在撞上楚萧时,却什么都变了。

如珩自知此番前来已是徒劳,公主回了公主府,带走了唯一的大夫并吩咐府上的人决不许除服请大夫,侯府上下的人面对公主皆是毕恭毕敬,谨遵命令。

如珩也是一阵气恼,却苦于没有任何机会。

后半夜给楚萧擦拭身子的时候,那透骨的凉意还是惹得她浑身狠狠一震。

楚萧似乎稍稍清醒了片刻,她伸手握住如珩的手,干涸的唇张了张吐出几个字:“那......那信,阿珩你可都送出去了?”

如珩看着她这副虚弱模样,那脸惨白的不成模样,浑身散发着冷意,忍住泪意轻声回应道:“送出去了,萧萧,你且放心。”

送出去了,太好了,楚萧对着如珩的脸微微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再次缓缓闭上了眸子,有些倦了,睁着眸子看着这四周实在是太累了,她再次道:“阿珩,我都不敢轻易死了,我怕,怕激怒了顾焕,他会不顾其他对我的亲人下手。”楚萧说着那微微颤抖的眼角落下来一颗颗泪珠。

如珩茫然又心痛,伸手对上她的眼角擦拭着:“阿萧,你别哭,不会的,不会死。”

“萍水相逢,你待我如此,我甚是感激,只是这次怕又要连累你了,我楚萧这一生欠过许多债,好像都还不清了。”

“阿珩,你想不想离开侯府,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啊?我......我其实可以助你达成心愿的,就当做是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如珩忍住泪意,轻声道:“你快别说了,好生歇息吧,离不离开这都是后话了,现在你先好起来才是真的!”

“要说啊,再不说怕以后都不能说了,我怕我就这么一觉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说这样我该怎么办呀?”楚萧说着说着那话语变得十分轻。

如珩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稳了稳自己的哭腔,道:“好,阿萧想要聊天我就陪你多聊聊,阿萧与我所见寻常女子是不同的,眼光更是犀利独到,醉千秋竟然叫你第一眼就给认了出来,没错,那酒是渝国南街谢家嫡长孙所赠之酒,跨越了千里从那儿送来的这,也是几经周折才拿到侯府里来的,我想谢允文应该会将信无误地带给太子殿下的。”

楚萧张了张口,呼吸加重了,道:“原来是谢家,谢家乃是书香世家,族中曾出多人任太子讲师,谢家子弟皆是文人傲骨,有着自己的风范,没记错的话,谢家......”楚萧又重重的咳了几声:“那谢家嫡长孙曾为大哥伴读的。”楚萧的脑子里突然显现了季陵澜白的一张脸,不知道母亲的离世为他带来了怎样的打击,又带有怎样的苦痛。

“这信,定能安全到手的。”

“阿珩,可惜了,可惜了,谢允文是个可嫁之人,与你很是相配啊。”

如珩目光缩了缩,心里也是有些难过,很快便收敛了眼神,垂下了眸子,哑然道:“阿萧,命中无他,却也是强求不来的,两国相聚甚远,就算没了眼前的阻碍还会有其他,遥遥相望不相守,心中有这份情愫便好了。”这是她一直对自己的劝说。

“还不知道阿萧你的故事呢,你与顾侯爷之间又是怎么了呢。”

楚萧缓缓睁开了双眸然后又闭上了眸子,须臾才长长叹息一声,十分为难地道了句:“我与他之间太多了,说不清啊,只是我是真的好喜欢他啊,可是......我们没有办法能够在一起啊。”说着便又是一记长长的叹息,她自己心里想必都是遗憾万分的吧。

如珩知道现在不管说些什么,她都是听不进去的,只能勉强着安慰道:“阿萧,既然你心里也觉得没法在一起,不如就放下吧,这样心里还好受一些。”

如珩这句话却并没有得到楚萧的半分回应,她似乎又昏睡过去了。

在她昏睡的这些天,如珩似是想尽了办法,一直都在为了楚萧在奔波,可是却心生无计。

深夜,顾焕正在勘察地形图,想着解决这边的疑难问题,却不想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眼皮陡然开始跳动起来,似乎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他无法预料的事情一般,这次的事情他本可以派一个能人来简单解决的,可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他已经无法直视楚萧了,因为心里害怕才躲到了这里来。

顾焕想到这里便有些恼怒自己的无能,抬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正想着要慢慢眯着眸子歇息一会却听然听见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是猛然一声推开扇门。

“曾三?何事?”

“侯爷,不好了!”

“说。”

“方才才得到三小姐的讯息,说是楚姑娘去了......”曾三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这消息却是从远在盛府的三小姐那传来的,岂不是奇怪吗?

“你说什么?”顾焕拧着眉头,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再次沉声问道,甚至有些曲解了他的意思:“是萧萧又私自跑出侯府了吗?”

“侯爷!信上是说姑娘没了,没了啊。”

又是一阵慌乱,顾焕终是连夜赶了回来,没人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甚至不知道他此刻的右手上还浅浅滴着血。

“还有多久!”顾焕一双眸子猩红着,声音冷硬。

曾三在一边驾车不敢有半分的违逆,轻声道:“还有半个时辰大抵。”

顾焕垂眸,那一只手紧紧捏着车壁上的横木道:“快些,快一些!”

顾焕赶回来的时候,恰巧瞧上无尘正张罗着人盖上棺椁,身边乱哄哄的站着好些人,本来就不大的柒寒院这时候却显得愈加热闹了起来,好像所有人都能与楚萧说上几句话似的。

面前是棺椁,顾焕原本心底里一直在劝说着自己,说这只是一个玩笑只是一个荒诞而毫无根据的玩笑话罢了,不想真的见到棺椁时,大步踉跄向后。

“二哥!”顾温夕挤在人群里,然后突然冲了出来,伸手扶住顾焕,大声道:“二哥!我本不该如此,可是公主实在欺人太甚,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要将楚萧随意找个地头给埋了,也不愿意等你回来见萧萧最后一眼。”

顾焕心里扎生了一根刺,强撑着眼皮不让眼泪给落下来,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冷声道:“出去,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这记声音是那么的凄惨洪亮。

挤在柒寒院的人顿时便四处散去,临寒离在丫鬟的搀扶下最后离去,离去时深深的看了一眼顾焕道:“阿焕,我一早便说过,你与她必不可共存,现在她没了,这也是你一直执迷不悟的结果。”说完这一句,她似乎觉得还不够,继续道:“她这个样子,我对你大哥也算是有了交代了。”

大哥怎么忍心看到萧萧这样离世,不会的,绝对不会,顾焕哑着嗓子道:“滚!临寒离你给我滚!”顾焕向棺椁走去,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

他像是不敢看一般,最后才缓缓伸出手,掀开那棺椁的一角,楚萧惨白的一张脸就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张唇没哟一点儿血色,摸上去也是冰凉一片,鼻翼下没有一点呼吸的声音。

“萧萧,乖,来,睁开眼看看我,你个小骗子,怎么又骗人啦?”顾焕的声音放的很缓很轻,就像楚萧真的只是睡着了,不忍心打扰她一般。

顾焕对着楚萧说了好些话,可是她却都没有回应,顾焕隐忍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了。

大颗的眼泪砸在了地上,“你个小骗子怎么不理人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珩走到了顾焕身边,看着他扶着棺椁,发丝凌乱,甚至带着些许的癫狂,不免有些神伤。

她抬手抹了抹眼泪,轻声道:“侯爷,楚萧临终前迷迷糊糊中说了些话,还请侯爷能听下去。”

顾焕失魂落魄扭开脸,一双黑眸愣愣看向如珩,“她可说了些什么?可是恨我?”那恨字却被反复加重,像是内疚又像是后悔。

“她说她想回家。”如珩垂了垂眸子,说出这一句话。

顾焕浑身一怔,然后身体剧烈的抖动起来,漫长的等待如珩说下一句话却始终没有等来。

“没有了吗?”

如珩轻轻点了点头。

顾焕突然大笑,笑着笑着那猩红的眼里沁满了泪花,有关于他,无一字留下。

“侯爷,我想这是阿萧最后的心愿了,阿萧都这样了,还请侯爷放她回家吧,她一直说她很想她的母亲,想早些和母亲团聚。”

顾焕一直摇着头,是悔恨也是内疚。

棺椁最后是顾焕亲自带兵千里送还的,零国天寒地冻,他守着楚萧的棺椁三天三夜不曾吃饭,第四日开始着手准备送楚萧归国。

顾温夕见到自己二哥时也是震惊非常,那潦倒紧皱,胡茬满下颌的人怎么也对不上自己二哥那张俊逸的脸。

千里迢迢的路上一片白,同行的人众多,楚萧生前服侍的丫鬟阿彩执意要随着棺椁走,甚至不惜要拿出性命来逼。

再过二十里就是渝国的故土的,顾焕下了马车随着棺椁,一手抚摸上那棺椁,轻声道:“萧萧,你快要回家了,你高兴吗?”说着说着那一双眸子又猩红起来。

哪里会有人来回应她呢,最多的也只有安静的风声。

对面有一群同样身着白色的队伍,相聚虽远却有着星星点点的痕迹。

“萧萧,你大哥来接你了,现在他可是皇帝了啊。”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