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依依惜别

“大哥,萧萧,我们就此别过吧,别送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程斯意翻身上马,紧紧拽住缰绳,调转马头,扬眉一笑,纵看这古洛街景,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女子。

秋风瑟瑟也使得她清醒了很多,酒意早就散了,因醉酒还坨红的脸庞也是渐渐暗淡了下来,恢复成原来正常的气色。

“保重啊。”

“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

楚萧心里一时竟不知生出了怎样的滋味,她与斯意要好,却并不是随着岁月流驶而日益深厚的,更多的应该说是一见如故。这个朋友值得去交。

现在她要走了,带着满心的雄心壮志去奔赴她所期待的“战场”,若说更多的,大概是自己对她的钦佩。

如今已是凉秋瑟瑟,不知再见又是怎样的景象。楚萧抬眸看着程斯意扬鞭策马远去,那潇洒自如的身影竟一时叫她痴了。

“萧萧,我们走吧。”程溪收了远望的目光,侧目看着楚萧,“我送你回去吧。”

楚萧轻轻摇了摇头,“我带了小泥巴出门,自己可以回去。”

话音刚落,只见一喝马声传来,呼啸而过的一记身影。

“驾……”

是崔暧,崔暧一路疾驰,追寻着程斯意的身影而去。

楚萧愣住,抬眸远望:“是崔暧。”

程溪赞同般地点了点头,目光渐渐被拉长,他一向是看不起崔暧的,觉得他太过软弱,做事犹豫不决,难成大事。

“是他没错。”

楚萧收了目光,若有所思道:“以前我觉着他就是个风流胚子,是不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可惜当时斯意一心栽了进去,不管不顾。”

“如今,我又见他这副模样,实在有些看不透他……我也是知道,斯意并没有放下他。”

程溪轻轻地叹息,抬起手拉起楚萧的手,向前走去:“意意已经离开,三年五载不得回来,事情到底是已成定局了。”

这一切做的是那么的顺其自然,楚萧眼睁睁看着程溪拉起自己的手,想要将手抽出来,一使劲,程溪却握地更紧了。

“萧萧,这辈子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程溪,我不值得。”她已经是这副模样,程溪的一番话竟然叫她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打着转,就要落下来,楚萧仰头看向天,强忍着哭意。

说实话,她心里不感动是假的,她楚萧何德何能能得人如此相看。

“不,自那日普渡寺你含笑带哭时我就知道这一辈子你都值得。”程溪停下步子定定地看着楚萧的双眸。

“我说过,我不介意你声名狼藉,只要你还是你。”

楚萧的眼泪到底还是止不住了,整个人挣开程溪紧握的手,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程溪蹲下身子,摸了摸楚萧柔软的发,整个人放慢了语调:“萧萧,我说过,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完满,与你的这桩婚事确实是我算计来的,只是,我对你的喜欢是实实在在的。”

“我想你能试着去了解我,去接纳我,而这一切都交给时间,你说好不好?”

楚萧在一片泪影中缓缓抬起脸,断断续续道:“可是……可是,我找到了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程溪心中一紧,深深叹了口气,虽说心里不甚平衡,却也不想失了情绪再吓坏、刺激楚萧了,稳了稳情绪,轻轻问道:“他是顾焕吗?”

顾焕这个人,他从自家妹妹的口中听到的次数最多,意意总是叫他要小心这个远道而来的零国顾二公子,说他对楚萧居心叵测。

楚萧猛然听见顾焕的名字,整个人仿佛又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开始瑟瑟发抖着,情绪登时变得强烈了,措辞变得激烈。

“不是他!不是他!怎么会是他,他不配,他不配。”说完又是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见有关他的任何的一切。

见楚萧反应这般激烈,程溪心中也是不忍,不愿再说有关这些的任何事情。

“不说了,不说了,我送你回将军府吧。”程溪说完便伸手拉向楚萧。

楚萧在泪痕中握起程溪的手,模糊中有着一种特别的心安。现在的她就像是一株浮萍,难以安依。

这边程斯意策马长驱,心里自有一番豪情壮志。只听身后有人大呼自己的名字。

“意意!意意!”

程斯意转头看去,看见了崔暧骑马狂奔的样子,她从没见他如此狼狈,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意意!意意,你停下,我有话对你说!停下!”

不过,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程斯意并未下马,而是喝马加速向前。

见程斯意不降反增,崔暧一时有些慌张,拉进缰绳,也是加速向前,在马上被颠簸地头晕目眩。

他家是书香门第,他又是家中庶子,对于这些骑术的学习本就有些疏漏,今日为了追逐程斯意,他也是豁出了命来。

“意意!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你听我一句话!”

这是马一个急跳竟然将崔暧颠了下来,他整个人摔进了泥里,更是狼狈不堪了。

再回首,程斯意见崔暧直直摔落在地里,心里狠狠一紧,拉紧了缰绳,他的马若无其事般扬着马头在他身旁空地踩来踩去,很是闲适的样子。这一幕竟叫程斯意看了不觉笑了出声。

斯意还是翻身下马,向崔暧走了过去。

崔暧摔落了马,看见意意终于停了下来并向他走来,竟然不知不觉间勾起了嘴角。

崔暧很快爬起身,迅速向程斯意奔去,一把将程斯意拥入怀里。

那实实在在的感觉叫崔暧忘情般喊道:“意意。”

程斯意被这一幕惊住,肋骨被他撞的生疼,待回神后开始扯着崔暧的衣裳,咬牙切齿道:“你做什么!崔暧,你松手,放开我。”

“不松,这辈子都不想松开。”崔暧反倒是加重了自己的力度,更是紧紧拥住程斯意。

“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很清醒,意意。”

“薄情寡义的是你,现在情深意切的也是你,你叫我看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你可明白。”程斯意嗤笑道,笑着笑着竟又生出泪来。

“我知道,意意是我不好,你可能再信我一次,就这一次。”

他不想再顾及那么多了,他只知道,今日看着她用冷漠的眼神看他,他的心里寸寸刀割般的疼,他受不了。

不就是侯府的嫡女吗?他一个庶子为何就娶不得了?崔府他要意意他也要。

“我要走了,崔暧。”程斯意皱了皱眉,吸了吸鼻子,忍住哭意,道。

崔暧还是未曾放手,悄然拿出一支海棠簪别在她的发间,“我知道,你在那儿,万般珍重。”

然后崔暧松了手,深深看着程斯意的面容,“走吧,我会等你回来。”

“别等了。”到底是喜欢他入了骨,怎么可能说一句放弃就真的放弃了呢?程斯意忍住哭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潇洒转身,嘴里轻轻说着。

“别等了,四郎。”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听见,一句四郎是她对他的原谅,程斯意忍住情绪,向前跑去,快速翻身上马。

“驾!”

调转马头,策马扬鞭而去,在一片萧瑟的风中,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

崔暧看着程斯意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心里空落落的,好像真的有什么在一点一点失去,悄无声息地失去。

顾澄日夜奔波,满身疲倦,风尘仆仆到了寻梦坊,避着外人,走了内道,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一打开扇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厚重刺鼻的酒味,再往前一看只见自己的弟弟醉倒在地上。按桌上散落着横七竖八的酒壶。

顾澄眉头紧缩,真是荒唐,他的弟弟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唤人来问。

陈卿卿跪下如实汇报。

“少爷,二少爷已在房间里这般模样已有几日了,他下了死令不让人靠近。”

“什么缘故?”

“据说是……是因为……”

顾澄声音一凛,冷道:“直说,吞吞吐吐做甚。”

“是因为将军府的楚萧姑娘。”

顾澄心口一窒,表面仍是面不改色,仍是轻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卿卿察言观色,看着顾澄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愿意错过,她爱他,可是她却能明显发现,他到底是心慌了,他的指头紧张地蜷缩着。

他在意楚萧这个人!他怎么可以在意!陈卿卿心里发苦,像是带着一种报复心态,将卫皇后生日宴里所发生的一切一字一句告诉了顾澄。

在听见楚萧与自己的弟弟做出这样无规矩的苟且之事后,顾澄再也掩饰不了自己激烈的情绪,狠狠摔了茶盏。

“混账!混账!”顾澄怒道。

那个人是楚萧,是他心心念念的人,而另一个人是顾焕,是他的亲弟弟。

“出去,现在立刻给我出去。”顾澄冷冽的声音刺激地陈卿卿浑身一颤,俯首行礼撤了出去。

顾澄日夜奔波,本就头痛欲裂,此番经此一事,头愈发地疼了,堪堪坐了下来,满眼的失望情绪。

顾焕在一旁仿佛遭受了莫大的苦难,他听见了自己兄长的怒吼声,捂着额头,费力地在地上支起自己的身子,在一片模糊中,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素白身影端坐在椅子上。

顾焕呆笑着,喊道:“大哥,回来了。”

“大哥可要陪弟弟喝一杯,酒可真是个好东西,能叫人忘却一切不愉快的事。”

说完,顾焕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往顾澄这边移步而来,踉踉跄跄,虚浮着步子。

顾澄看着这样荒唐的弟弟,猛然站起身,一把揪住顾焕的衣衫,将脸凑近顾焕的耳边,一字一句厉声问道:“你和将军府的楚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见顾澄一提到楚萧二字,顾焕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整个人又借着力瘫坐在地上。

“楚萧?大哥,大哥,我心悦她,我想娶她为妻。”顾焕看着顾澄的眸,不知是真话还是醉后的戏言,明明白白,清清晰晰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顾澄心中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大哥,我说我,顾焕想要娶将军府独女楚萧为妻。”顾焕又是加重语气,重新又说了一遍。

顾澄这下是听的明明白白,一字不漏都像是棋子敲击在他的心间。“好啊,好啊。”顾澄讷讷地松开了紧揪着的手。也是跌坐在地上。

他怎么能想到,他的弟弟竟然已经爱她到了这种地步,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无尽的绝望。

他这次本想要与她道明心中的情谊,希望她能多给他些时间去处理好侯府的纷杂乱事,然后他想带着她回九路山,回到药园去过清净的生活。

他就要抛下这些欲望繁杂,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变了味道,叫人绝望。

顾澄仰头收住情绪,一把拽起烂醉如泥的顾焕,冷声道:“给我去沐浴洗漱!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来人,服侍少爷去沐浴。”

有三两女子推门而入,搀扶着顾焕出了去。

顾澄这时才将全身松懈了下来,他的心像是被一块大石,压的喘不过气来。

“主儿,澄主回古洛了。”善淑宫里,瑶贵人面容苍白,沉香在她耳畔传递着消息。

“嗯,知道了。你神色这么慌张做什么?”卫瑶看着沉香神色紧张,厉声问道。

“我们做的这些要是被澄主知道了,那是几条命都不够死的啊。”

瑶贵人嗤声一笑,不甚在意:“他就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左不过是一死,关于死,我早就无所谓了。”

“主儿……”

“下去吧,我现在不想听见任何声音有关任何事,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其他的我不想听。”

“是。”

沉香退下后,卫瑶悠悠闭上了双眸,一只手在枕头下摸索着,握到了一个小瓷瓶,拨开红封条,一饮而尽。

这是一碰即刻死亡的毒药,她既然杀不了皇后这个毒妇也要叫她生生不得好过。

毒性很快发作,有鲜血开始奔涌而出,卫瑶很快闭上了双眼,微微勾起嘴角,想要要着死去,她的易思在孟婆那等的太久了,她要去见他。

她要告诉他,她一直一直也在等他来接她。

又是一个深夜,善淑宫灯火通明,一阵混乱,哭声不断。

有人窃窃私语着,说瑶贵人不甘自己的孩子被皇后杀死,堪堪自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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