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是死人还是活人

在苍狼镇卖了挖人参时采的山货和捡的那块铁疙瘩,三人回到林场已是日落西山了。

张跃明远远地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像是黑驴和二狗,心说他俩咋来林场了,平日里不是都在屯子里祸祸乡亲们吗,怎么好端端地跑到林场了啊。

张跃明又想起今天在苍狼镇上遇到他俩,心中纳闷起来,但也想不明白,他们到底要干嘛。

见黑驴二人走远了,张跃明也没再寻思这事。

回到林场木屋,点起炉灶,大家开始准备晚上的大餐,猪肉白菜炖粉条。

孙海军满嘴哈喇子,自打猪肉开始下锅就没停过,一边抹嘴一边叨叨:“跃明,你说咱们多久没吃过猪肉了。”

张跃明没好气地白了孙海军一眼,也没爱搭理他,心说中午的时候刚吃的肉包子,这会儿就忘了。

傍晚,木屋外刮着秋风下着小雨,冷的要命,但屋内却是热火朝天。

大家围坐在热炕头上,一边吃一边闲聊,没事就聊起这些天挖人参的事。

张跃明跟晚樱谈起在白骨堆的事,晚樱说是因为他们放走了人参王,人参王报恩,才让他们捡到那块白色的铁疙瘩。

说起这些邪乎的事,晚樱说前两天回屯子里领粮票,回来的时候有点晚,天都黑了,就抄近道,从屯子里的坟地旁穿过,还真遇到了邪乎事,她看到鬼了。

张跃明笑了笑:“怎么可能有鬼,你看错了吧。”

晚樱一脸严肃:“真的,俺真看到了,坟地里模模糊糊有鬼影晃动。”

张跃明心说怎么可能有鬼,肯定是晚樱看走眼了,也就没在意。

一会儿的功夫,猪肉炖粉条就被吃了个精光,一坛地瓜烧也快见底了,一个个喝的小脸红扑扑的。

吃饱喝足,张跃明突然想起今天在镇上碰到黑驴他们的事,就问晚樱:“我们今儿在镇上碰见黑驴,鬼鬼祟祟,怀里揣着个包裹,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晚樱起身倒了碗水,咕咚咕咚喝了大一口:“跃明,你还别说,就前两天俺去屯子里领粮票,还听李大婶说起黑驴。”

“说他什么?”

晚樱放下手中的碗,又坐了下来。

“那天李大婶家的老母鸡跑出了,黑驴看到后,逮着就要给拎走,李大婶看见了,就吆喝他,平时他都扔下鸡就跑了,这会也不知咋地了,也没跑,竟然从兜里掏出一打钱,甩给李大婶五块钱,说今晚宰鸡吃。”

晚樱接着说:“李大婶说这些天她留意黑驴,黑驴天天在家是又吃又喝,之前都穷的快吃不上饭了,这些天也不知道哪弄的钱买地瓜烧。”

张跃明满是疑惑:“这小子,发什么大财了?”

“他能发什么大财啊,除了偷鸡摸狗,还能干什么正事儿啊,就是一小毛贼。”孙海军一脸鄙视。

经孙海军这么一说,张跃明猛地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对,他就是一个小毛贼,我好想知道他的钱从哪来的了。”

夜半时分,一轮圆月高挂,煞白的月光照在茂密的山林里,偶然传来几声咕咕地鸟叫,让人不寒而栗。

就见两个身影晃动在山林中,此二人正是黑驴和二狗。

黑驴二人,一人扛着铁铲,一人扛着个锄头,正鬼鬼祟祟走在茂密的山林里。

二狗一边走一边战战兢兢地四周张望,心里提心吊胆着,总觉的四周有东西看着他:“驴哥,今晚咋这么静呢,有点不一样,俺有点心慌。”

黑驴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拿着手电筒照着二狗的脸,没好气地骂道:“慌个屁啊,你又不是小媳妇上花轿头一次,瞧你个怂样。”

二狗被黑驴手里的手电筒照的有些晃眼,赶忙躲开了手电筒亮光。

二狗低着头哈着腰,佝偻着身子,贴到黑驴的跟前儿,低声说道:“俺是有点害怕,村里的老人都说干咱这事,是要遭报应的,咱们还是”

“闭上你个乌鸦嘴吧,你瞧你这个怂包,花钱快活的时候,你咋不说遭报应啊,让你干点活,就那么多的事。”二狗话还没说完就被黑驴给堵了回去。

听闻黑驴这么一说,二狗嘿嘿傻笑,呲牙一笑:“哥,有钱花真好。”

黑驴一脸鄙视地说道:“滚一边去。”

二狗屁颠屁颠跟在黑驴身后,舔着个脸,跟个癞皮狗似的。

“俺不滚,俺还指望着,跟着哥发大财呢,不过话说回来,驴哥,你不是说过,咱们还是少打咱屯子坟地的主意,这些天咱俩三天两头地来,不怕被屯子里的人知道啊。”

“你这不是屁话啊,岗子营那个乱坟岗要是有值钱的东西,咱还用得着来这嘛,整个乱坟岗都快被咱挖个遍了,挖出的东西都不够换个苞米饼子,我说你这脑子是不是让驴给踢了啊。”黑驴没好气地白了二狗一眼。

二狗嘿嘿捂着嘴傻笑:“驴哥,俺记得咱俩那次去岗子营挖坟,被驴踢的是你吧。”

黑驴听罢,没好气对着二狗的屁股上就是一脚,踹的二狗一个趔趄。

“滚,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说把那头毛驴给牵走,要不俺能被驴踢嘛,你要再敢给俺提这事,看俺不弄死你。”

二狗哎哼了几声,捂着大腿,嘿嘿偷笑,看黑驴正瞪着他,赶忙闭上嘴,转而连连点头。

原来先前那会儿,张跃明他们在乱坟岗遇到黄皮子,毛驴缰绳被人给解开,是黑驴他俩干的啊,张跃明还以为是黄皮子干的呢。

原来那晚黑驴二人又去岗子营挖坟,刚好撞上了张跃明他们,也没法下手了,弄得黑驴二人大老远地白跑了一趟。

黑驴二人本打算回奋斗屯,突然发现路旁一头毛驴没人看管,便要给顺走,结果黑驴被毛驴是一顿乱踢,差点被踢中了裤裆里的要害。

你说黑驴能不气嘛,恐是被驴踢这件事,都算在张跃明他们头上了。

恐怕张跃明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黑驴看到他们会那么大的火气,非要跟他们对着干。

黑驴二人正走着,二狗又想起什么事来,便问道:“驴哥,咱前些天不是刚来了一趟,钱还没花完呢,今晚咋又来了呢?”

黑驴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指着二狗的鼻子又骂道:“俺说你是不是傻,眼见就要入冬了,万一入冬再下雪,山都封了,还咋再来?来来,俺问你,你兜里那几张票子能挺到明年开春不?”

二狗摸着个脑袋,琢磨着摸黑驴说的话,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哥,还是你说的对啊,要不你是哥嘛,哥,等等俺,俺怕。”

就在二狗还在回味黑驴说的话的时候,黑驴早走出老远了,望着黑驴的身影二狗一边喊一边狂追。

长白山冬天远比其它地方时间长,入冬早,开春晚。

入冬后,一旦下起大雪,是一天接一天的下,雪厚的都能及腰了,十天半个月都甭想出门,只能猫在被窝里,大眼瞪小眼,啥也干不了。

黑驴这话倒是不假。

离林场不远的山岭子里,有处坟岗,坟岗里是一个坟头挨着一个坟头。

有的坟头前还竖着个墓碑,有的墓碑都倒了,一眼望去密密麻麻,让人瘆得慌,奋斗屯祖祖辈辈的坟地都在这了。

煞白的月光下,两个身影在坟地里晃动,正是黑驴、二狗二人,二人正刨着一处坟地。

二狗一边刨,一边有些不乐意地嘟囔着:“哥,咱们去刨那边那个坟头不行吗?俺瞅着那个坟头还小,你再瞅瞅这个,光这墓碑都到俺腰了,太特么的费劲了。”

黑驴放下手中的活儿,站直了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没好气地说:“你懂个屁啊,越个大的越有好东西,别叽叽歪歪了,快特么的挖吧,也不知道你哪来的那么废话。”

二人不敢多言语,又是挥汗如雨地刨了大概有一两个多钟头,总算是刨出一口棺材来。

此时似乎有些变天,起风了,一阵阵冷风吹了过来。

二人出了一身汗,刚才还热火朝天,被冷风一吹就觉得浑身阴冷,再加上冷风发出嗖嗖的响声,换成谁心里多多少少都有点发毛。

忙活了半天,不免有些疲惫,二人歇了小会儿,也觉得缓过来劲儿来了,便拿着撬棍,撬着棺材盖,就听棺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二狗本来胆子就小,还一直不停嘟囔,说他这些天净做噩梦,天天梦见晚上有恶鬼来到他炕头找他讨债。

二狗天生就是一个碎嘴,你说你挖坟就挖坟吧,非要说些没用的,你说你说就吧,说话也看现在在啥地方,还净挑些吓人的说。

黑驴起初也没觉得害怕,被二狗说的心里也犯起嘀咕,时不时四周张望一下,总觉得周围有人盯着他。

用不多时,棺材盖便被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尸臭味,黑驴二人被涌出来的这股尸臭呛得连连后退。

过了好久,待尸臭味才散去。

见没啥味了,二狗便好奇上前瞅了一眼,看看里面有啥值钱的玩意儿。

这一瞅不要紧,吓得他嗖的一下跳到一旁,满脸惊恐,颤抖着的声音说道:“哥,这这这不是你家屋后的刘老太太吗?”

棺材里躺在一个瘦小老太太,穿着一身粗布寿衣,看样是没埋太久,能有个五六年光景了。

那老太太肌肉已干枯,紧紧贴着骨头,一头白发完好无损,半张着嘴,双眼紧闭,哎哟,一眼望去,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被二狗这么一说,黑驴顿时觉得脑袋一炸,后脊背发凉,汗毛根根倒立,吓得黑驴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黑驴为啥一听到二狗说棺材里躺着的是他家屋后的刘老太太,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啊?

原来刘老太太生前就住在黑驴家房后,刘老太太自己给自己弄了个名号,叫刘半仙儿,家里供奉着黄皮子的牌位,整日香火不断,云雾缭绕。

什么刘半仙儿张半仙儿的,其实就是一个整日装神弄鬼、忽悠无知的乡亲们、骗钱过日子的老太太。

一个靠骗钱过日子的老太太,至于嘛,看把黑驴二人给吓的。

还真至于,黑驴二人不知道实情啊,还真以为刘老太太能驱神驭鬼,况且刘老太太死的时候,也是挺蹊跷的。

临死前七八天,刘老太太白天是站在家门口,双目无光直视前方,嘴里乌鲁乌鲁一直叨叨,晚上是蹲在院子里,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叫声,天天如此,见谁也不搭理。

刘老太太瞎折腾了些时日,最后疯疯癫癫死了,说来也怪,那些天总是阴沉沉的,整日不见阳光。

黑驴见过的刘老太太那些诡异的举动,所以听到二狗说是刘老太太,着实也被吓了一跳。

这么多坟头不去挖,偏偏挖刘老太太的坟头,怪只怪他俩大字不识一个,墓碑上不是写着嘛,可惜他俩一个字都不识得。

黑驴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头,转身便要走。

但想起棺材里那些值钱的玩意,心里那股子贪念又燃起来了,黑驴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你这死老婆子,活着的时候就出来吓唬人,死了,老子特么的还怕你不成。”

转身又对一旁还在不停哆嗦的二狗说道:“怕个屁啊,她还能爬出来吃了你不?”

说完黑驴便鼓起勇气,拽着浑身哆嗦的二狗去搜刮冥器。

嘴上说不怕,但手却一直发抖,黑驴咬着牙关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就这样一会儿的功夫,二人便将棺材里的冥器划拉个遍。

拿着搜刮的冥器,黑驴就有些得意了,也就不再觉得那么可怕了,还洋洋得意地对着棺材里的刘老太太吐了口唾沫。

“呸,特么的,有什么好怕的,这不好好地躺在棺材里嘛。”

二狗就是怂包蛋,刚才那会儿他也是怕的要命,都快要尿裤子了,东西到了手,此刻也是一脸的不屑了,对着棺材也是一顿臭骂。

骂完之后,二狗拎起地上的铁铲,便要将挖出来的土填回去,就听黑驴说道:“行了,行了,别埋了。”

二狗放下手里的铁铲,嘿嘿傻笑:“哥,你不是说了嘛,挖完都要再填回去,怕屯子里的人瞧见。”

黑驴被刚才的一阵风给吹的身上有些冷,可能是受风寒了,又或许是受到了惊吓,身体有些发虚,便想早点回去。

他倒是想留下二狗,让他一个人将棺材给埋上,但自己一想起刘老太太,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便不敢独自一人回去。

黑驴便给自己找个台阶:“都特么的几点了,行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回去睡个好觉,明晚偷偷回来再埋上就是了。”

二狗哦了一声,说完,二人便拿着冥器,扛起锄头拎起铁铲就要走。

可刚转身没走了几步,二狗就觉得身后阴风阵阵,好像有动静,他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了听,也没听到什么,可刚要走,又听见有动静。

二狗好奇地转过身去,要不说嘛好奇害死猫啊。

这一转身,不要紧,只瞅了一眼,二狗便一动不动了,直挺挺地站着,也不走了。

黑驴见二狗站着不动,便骂骂咧咧起来:“你跟根木头似的杵在这,干啥呢?有病吧。”

说着拿着手电筒照了照二狗的脸,看到是二狗的一脸恐惧。

此时二狗正瞪着大大的眼珠子,上下嘴唇不停哆嗦,脸上肌肉不停抽搐。

黑驴瞧着二狗的举动,心里也发毛了,心说后面有什么啊,二狗至于被吓成这个熊样嘛?

害怕归害怕,但总归还是要看看,身后到底有什么东西啊,黑驴便慢慢转过身去,眯着眼瞄了一眼。

这一瞄不要紧,黑驴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就觉得裤裆里顿时就是一股暖流。

刘老太太竟然活了。

此刻就见刘老太太活生生地站在墓碑上,发出阵阵刺耳的阴笑,继而慢吞吞、怪声怪气地问道:“你俩觉得我是人还是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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