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采花贼子回来了

“靠北啦!”长德身后,一人出来骂道。

此人名叫盐丑,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来自南方沿海。

数十年前,其祖辈举家逃难,为躲避海妖作乱,一路进入内陆,到达齐国,扎根下来。

因祖辈曾从事制盐,加之生于丑时,故取名“盐丑”。

齐国为毋所吞之前,他来到元穷山求学,已有两年,住在元鸮峰武德院。

“靠北”是盐丑家乡的市井脏话。

此刻他抬手直指对面一人,高声怒骂。

有莘靠北不明其意,看看盐丑,并不认识,痴痴问道:“你是谁?是在叫我?”

而盐丑所骂,乃有莘靠北身边一人,名叫河堀。

那位河堀,身着锦衣,脚踏厚底皮屦,俨然贵族子弟,实则平民,之前亦为武德院外门弟子,同盐丑关系不错。

只不过,今年内门选拔,河堀优秀胜出,进了前二十。

一朝进内门,便等于升了人品(作为人的品阶),山鸡摇身一变,大有成为凤凰的可能。

他现今住在元羊峰顶,执徐院(内门十二院,以地支为名),与贵族子弟为伍,已属于不同的圈层,就连身上的服饰鞋袜,都是公子靠北所赠。

有莘靠北问盐丑,是否在叫自己。

可盐丑对他却不理不顾、视若无睹,直管对着河堀,夹杂南方口音,理论道:“活堀,我等结里吼多同院西兄弟,雷想作甚?离开武德院,逗不要武德了吗?还真系三意不见,刮目相看啊!”

河堀脸上尴尬,阴晴转换,片刻后,理直气壮地回道:“盐丑,下民鼠辈,安敢加害百姓上人?长德、巴苁所为,其罪当诛。公子靠北没抓他们杀头,已是法外开恩。今日稍加惩罚,无可厚非。何况,我只是站在这里,帮公子壮胆,什么都没做,你凭什么骂我?”

有莘靠北闻言,心中对河堀骂道:“这个蠢货!”

自从听见盐丑骂出那句“靠北”,有莘靠北便开始觉得,自己这名字,分外别扭,被河堀一提,总觉得又被骂了,却又明知不是。

再听他说,是在帮自己壮胆,便显得自己,是没胆子面对这帮下民似的,不免心中郁闷窝火。

盐丑一声冷笑,指着河堀又说:“长德?巴苁?为什莫不提湖远界?怎莫不敢缩三西兄滴名讳?欺远怕硬!同雷结样滴人,同席两年,丢雷劳某,我呸!”

长德捂头,血水渗出五指,直视彤城博和有莘靠北,仍把巴苁、衫辛护在身后。

在他身旁,还有众多男弟子排成一排,其中已有十几人,受了或轻或重的伤。

长德喘着粗气说:“你们人多……”他想了想,改口道,“人少……”又觉不对,索性不管,“势众,在此嚣张,不怕三师兄知道吗?远界已是千钧境的高手,一个就能打你们十个!再说,三师兄背后还有元穷仙师!”

彤城博不自觉地夹紧双腿而立,放出狠话:“让他来,我等着!”

有莘靠北冷冷说道:“你们好几十个,都不敌我等八人。”

他看了一眼河堀,“还包括一个不敢动手的废物。”然后继续对长德等人说,“一堆孬种,仰仗一个弗远界,在我面前虚张声势。哼,八岁小儿,锻体千钧,荒天下之大谬!”

彤城博把剑搭在肩上,轻拍两下,仰面斜眼,睥睨之姿,说:“那个施方尺,和弗远界,肯定联手作弊了。虽不知为何,但千钧境,绝对是虚。这事,早在内门传遍了。只怕元穷先生知道到真相后,也要打死他两个吧!

“劝你们省点力。长德、巴苁,跟我们走。其他人,便少受点苦。”

衫辛嗔怒,捡起石子,扬手一射,准确打中彤城博的下体,发出“当”一声铜响。

虽有铜板护体,他仍旧下意识地一夹腿、一弯腰、一捂裆,一头冷汗骤然渗出,脸上现出惶恐之色。

“谁?又使阴招!”他怒喝道,四下张望,而后剑指长德,“那天晚上,就是被你们这样暗算的!两个小鬼,躲在暗处,东窜西窜,以为真的赢了我们吗?要不是那个山神……啊——”

话没说完,彤城博连人带剑,飞向春天的田野,扑在田中,一路滑到头。用其脸面,把湿软的沃土,开垦出一条沟渠,泥块连着草根,哗啦啦一溜翻开。

衫辛高兴,对旁人说:“他把地犁了!咱们种点什么好呢?”

“又是你们三……嗯?这次少一个。”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地下传出,“刚才,是你叫我吗?刚从老家伙那儿回来,就撞见你这蠢子。撒野撒到我的地盘上来,好大的胆子!长德,你怎么了?”

长德正要说话,刚开口道:“山……”

“还不快滚!”巨元并不是真的关心他怎么了,乃随口一问,然后直接对彤城博等人厉声喝道,吼声震得地动山摇。

长德悻悻然合上了嘴。

有莘靠北对河堀使了个眼色。

河堀转身就跑,直奔山神庙,自怀中取出一张符箓,上书“恭喜发财”,立即贴在巨元像上。

那符一沾石像,立放光彩,照得整座庙堂,亮如露天。

只是那道光芒中所显现的,却并非“恭喜发财”四个字,而是些龙飞凤舞、奇奇怪怪的符文图画。

紧接着,彩光消弭,符箓暗淡,恢复如常。

山神巨元正要自土中升起,一尊泥塑巨人,刚冒了个头,双肩微露,突然卡住不动。只觉法力尽失,上不得上,下不得下。

“诶?这是咋了?你们干了啥?”巨元质问道,惊慌而愤怒。

河堀回到有莘靠北身边,一众公子哈哈大笑。

彤城博自田中爬起,满身污泥,一脸黑土。

他伸手摘下眼前的蚯蚓,对着地中的巨型泥塑说:“神怎么了?神还不是被更高的人物管着?一个妖修之神,能比得过人道之仙?欺我等世家大族无高人吗?今日便给你个教训!”

有莘靠北笑完,平淡说道:“仙人游走俗世,同样要吃喝用度,照样要钱。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甚至能使唤神仙。拜山神尊驾所赐,我回家修养数月,岂能空手而归?

“这几月,家中四处求仙,重金请下这一道‘革神符’,革尔神职,封尔法力,看你还有何神威,山神巨元?”

“革神符?还有这种法宝……哎呀!”巨元惊疑道,还未等多说,猛然一阵剧痛袭来,神魂都在颤抖。

巨元拳兴趣班的外门弟子们发出惊呼,只见彤城博手持一条长鞭,抽在泥塑巨头之上,立刻削掉其三分之一。

落在地上的大土块,碎裂成粉。

巨元没有肉身,却感受到了几百年来,久违的疼痛感,这是神魂受创造成的剧烈震荡。

他想撤离这身被卡脖子的泥塑身躯,却不料,神魂无法转移,便如泥身一样,不得动弹。方才明白,自己被囚禁于此,走不掉了。

“啪!”又一鞭子抽来,打得他发出痛苦哀嚎,情急之下,继续调用法力,想要修补自己,却只能缓慢而少量地浮起一些土块,远不足以保护自己暴露在外的神魂。

彤城博边抽边笑,“挞神鞭的滋味,好不好吃?回答我,说啊!为什么……老是,老是,老是,老是不说话?”

衫辛瞅了一眼河堀,想起方才他跑去山神庙,心道一定有鬼。

她立即跑去一看,发现巨元神像上,贴着一块头巾大的朱红色方布,写着“恭喜发财”,莫名其妙。

伸手摘掉符箓,自言自语:“山神又不要钱。我把这个拿回家,贴在家里,图个吉利。或者,等巴苁姐姐出嫁的时候,给她做盖头。”

没了那张符箓,石像上依然印有符文。衫辛看不懂,但也明白,一定是这符文在害山神。

原来“恭喜发财”只是个掩饰,真正的封印符文,在布块贴上的刹那间,便已脱离那布做的载体,转而烙印在石像身上。

她抬起袖子去擦,把石像都擦亮了,还是抹不掉那些封印符文。

在彤城博放肆的大笑和鞭打声中,其他几位公子,连同河堀,再次同长德、巴苁等人展开了搏斗。

除了河堀这个新升入内门的平民弟子,其余六人,全是百钧境的老生。

尽管巨元拳这门武技,在远界的悉心改良下,已大大高于内门教的那些功夫,但毕竟还是难学难精,又没传内功,这个兴趣班的弟子们,仍旧远非有莘靠北等人的敌手。

彤城博停止鞭挞山神,也加入到群殴之中去。

三四十人被七八人打,尽落下风,苦苦支撑,很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十来个女弟子中,也不乏受伤的。

“巴苁,你要是这副态度,别怪我手下不留情。这漂亮脸蛋儿,看能否禁得住我一鞭子!”

彤城博说罢,高扬长鞭,咬牙切齿,奋力往下一甩,不料对方安然无恙,连个响都没听见。

“诶?我鞭呢?”

“要比长是吧?”

施方尺站在他们身后,横着手中铜戈,又粗又长,戈头上,还缠着一条疲软无力的细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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