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粗壮物恐惧症

彤城博转身,一见那戈,连杆带头,一丈七八,全青铜铸造,顿时下了一跳,不自觉地就要撅臀护裆。

自那晚起,他便得了一种稀奇怪病,见不得任何粗壮之物。

若是瞧见了,立马腿软失禁。

因此,他在家中这段时日,全家里里外外,每根柱子全部被围上了藤蔓花草,连房梁都要包裹起来。

若是出门碰见别人家盖房子,搬运圆木,从他面前过,更是当场吓尿,头脑发癫。

施方尺亮出长戈,倒并没有多么粗壮,却是全青铜的。

若是被这一棍子敲到那里,想必也不比圆木一撞,来得轻松,肯定留不下完卵。

这一刻,彤城博的恐惧物清单,又添了新的分类。

有莘靠北问旁人:“那个是谁?”

河堀忙答:“他便是施方尺,内门选拔中,文考第四,武考第二,除三师兄外,算作第一。”

他刚说完,就被有莘靠北白了一眼,“弗远界那个奴儿骗子,以后不许再叫他‘三师兄’!”

河堀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有莘靠北正眼看向施方尺,心平气和说道:“原来是公子方尺,闻名不如见面。听闻公子,一杆长戈,使得精湛,不愧为我内门新秀。可你今日,这是意欲何为?”

施方尺先瞥了一眼夹着腿的彤城博,再看有莘靠北,竖起长戈,抓下挞神鞭,系在腰间。

然后来到长德一群人身前,对巴苁挤眉弄眼,连连使眼色,牵动着嘴角一挑一挑。

巴苁不解,细看其表情相貌,虽也英俊潇洒,又贵为强大部落首领之子,只是心下却并不动容。

“施师兄,你……别这样,我……”她被对方盯得不自在,连忙瞟了一眼左右,低头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这声音越说越小,微弱如蚊。

长德在旁,见她适才目光扫过自己,登时心花怒放,暖流充满全身,连头上、身上的伤,也不再疼了。

“笨蛋!”施方尺小声骂道,“我是让你们两个趁机快跑,回山上找先生。你们跑了,他们就不会把其他人怎样!”

“哎,施师弟!”有莘靠北大声说道,“看你这架势,是定要替这帮贱民出头是吧?那便莫要磨蹭,来吧!”

长德、巴苁现在想跑,已经晚了。

有莘靠北举剑杀来,纨绔同党们,紧随其后。

彤城博避开施方尺所在的方向,绕到外门那三四十人侧翼,同时展开拳脚攻击,一个打七八个,不在话下。

施方尺固然优秀,也有百钧内力,然毕竟只有一人。

又是刚进内门,元穷山院真正的上乘武功,他还没学到。面对有莘靠北,撑不了多久。

“蛮族果然就是蛮族,连部首之子,竟也使戈这种前线兵卒的兵器。”

有莘靠北这次用的是双手剑,较之单手剑,更长半尺,实用性更强。一套剑法,也是精妙绝伦,稍一近身,就令施方尺的长戈,难以发挥,招架不易。

“兵卒之兵,有何不可?打群架的时候,最是称手!”

施方尺说罢,双手高举戈杆,挡住对方重剑一劈,随即弯腰甩臂,让“大风车”在背上呼呼旋转。

这一招,虽说难以伤到武艺高手,但好在防御范围大,立时逼得有莘靠北等人,连退十步。

衫辛从山神庙跑回来,加入战斗。

别看她最娇小,步法招式,却有几分远界的样子,灵动飞快,倒是这兴趣班中的佼佼者。

怎奈终究太小,手上没几斤力气,除了干扰敌人,并起不了多大实际作用,很快也被人一脚踢倒。

“衫辛!”巴苁喊了一声,又冲对面的人怒斥道,“连小孩都打,你们还是人吗?”

彤城博稍愣一下,说:“好像,弗远界……比她也大不了两岁吧?”

山神巨元被种在地里,焦急大骂,但无济于事。

这场混战,自施方尺加入之后,天平稍稍向外门倾斜了一些。可也没撑住多久,还是显露出回弹之势。

一刻钟之前,远界正在元崇院中,独自练功。

撞山横练需配合空山功的气息诀窍,方能事半功倍。

他细细研读空山功呼吸法门,总结出其核心要领,基本大意便是呼吸节奏。

吸气与呼气的时间,存在最佳比例,而单次呼吸容量,也存在最佳数值,不过,这要视个人体重、体质,及运动需求而定。

他很快明白了其中原理,同时也借着这些信息的输入,解压出许多前世,关于早期人类医学与生理学上的,呼吸系统研究与应用知识。

“说到底,这不就像运动员训练课程里说的那样嘛。

“适度的深、慢呼吸,快吸慢呼,在肺活量一定的情况下,可增大氧气的有效利用率,提高肺通气和肺换气效率,使身体产生更多能量。

“这种呼吸法的本质,其实就是,在训练过程中,减小肺泡无效腔,从而减小生理无效腔,反过来,就能使有效气体弥散膜的面积增加,所吸入气体的可利用部分增大。

“在充分的供氧条件下,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通过适度的良性伤害,令肌纤维、骨密度、骨膜、神经网等等,全都重塑一遍,使之更加强韧。

“而这种伤害,就是自己的内力造成的,一边伤害,一边修补。内力在冲撞每个细胞的同时,也在保护细胞,并注入细胞,对细胞结构进行一些微秒的改造升级。

“而身体结构强悍了,肌纤维的收缩、舒张,自然更快更有力,不就更加敏捷,也更有耐力了嘛!无论爆发力,还是持久力,都会大大提高。”

他想清楚这一基本原理,再对照《撞山横练》,仔细研究一遍《空山功》,又想到,气压、气温、氧含量,都是随海拔升高而降低的,既然需要充分供氧,那便应该去海拔低处锻炼。

“对了,前几天答应了巨元,给他烧香的,竟然给忘了。”

他带上一大把含麻的香签,飞速下了元神峰,高高兴兴去往山神庙。

“长德,按我大毋律法,就算我现在一剑刺死你,也正当合理。但我有莘氏仁义,不重罚于你。而今只剁你双手,抑或双脚,自己选一个吧?”

有莘靠北说完,彤城博也补充道:“还有巴苁,要么为奴,要么为娼,要么为奴为娼,你也好好选一个!”

此时间,三四十个外门弟子,昏的昏,倒的倒,瘸的瘸,拐的拐,受伤不重的,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众人等,全被八个野蛮师兄制服,跪在地上,无能为力。

施方尺被夺了长戈和挞神鞭,单独拎在一边,由三个人看守着。

他倒并不怎么气恼。

今日路过,拔刀相助,部分为义,更多则是做给远界看,以巩固盟友之情,也彰显自己的正道之心,不失为可交之人。

此目的已经达到,自会传入远界耳中,剩下的事,不必再管。

“长德,你不说话,我替你选。我数到三,便手起刀落!”

“你这分明是剑!”衫辛大声纠正有莘靠北的逻辑错误。

有莘靠北斜眼一瞪那多嘴的女童,口中念道:“一,二,三!”

长德两眼一翻,但见那相对长点的剑,向自己斩了下来,下意识抬手去挡。

巨元在远处大骂:“畜生!”

“滋滋”声中,一串火花迸发,有莘靠北只觉手中剑,受到莫大阻力,如劈在了石头上。

然而,他确确实实劈在一只胳膊上,但不是长德的胳膊。

斜眼一瞟,竟见远界站在近前,不知何时来的。他冷不防被吓了一大跳,不由得浑身一颤。

“弗弗弗弗弗……”他结结巴巴,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

“我还没问你,你就服了?”远界说着,抬起一脚,风雷之势,快如闪电,然后才说,“服不服?”

有莘靠北根本不知,是被什么打中,明明就没看见对方动一下,自己突然就飞了出去,莫名其妙。

他坠落在那片,被彤城博啃出一条沟渠的田里,连翻带滚,一身华贵的锦衣,粘满了肥沃的乡土气息。

“嘿嘿,远界来啦!你那天说给我上香,害我等了三天。”

远界向地上的巨人泥塑看去,见巨元插在土里,只露出头来,那头还一半完整,一半破碎,不知做的是什么行为艺术。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所以今天带了好大一把,来补偿你。”

“好,好!就是……我这副样子,以后大约就不是山神了。”

旁人把之前的事一说,远界走到巨元头旁,也觉得棘手,无计可施。

“三师兄,他们几个身上也有伤!”

远界听见施方尺的声音,回头望去,“方尺,你也在?”

施方尺跪在地上,远远冲他点头。

看守他的三人不敢轻举妄动,既没踢打,也没阻止他说话。

“你一个打他们几个,不成问题!”施方尺怂恿道。

“弗远界!”彤城博喝道,“你……”

远界闻声回头,只瞪他一眼,他便立即夹腿、撅臀、捂裆、闭嘴。

尴尬了一阵,才勉强拿开双手,夹着腿站直了,继续说:“你如今是关门弟子,我们可以不为难你,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但这两个,你保不了!”

“远界哥。”衫辛从巴苁怀里跑过来,可怜巴巴地望着远界。

他一看衫辛衣服上的污泥,紧张起来,关切问道:“衫辛,他们打你了?”

衫辛狠狠点点头,拿手指向看守施方尺的那三人。

那三人顿时一慌,各自东张西望,看天上有没有鸟经过,远处林子里,有没有蹿出野猪,都看得很认真。

远界二话不说,脚下刨出两个大坑,一步就到了他们跟前,电光火石之间,一掌一拳,便打飞了两个。

剩下的一个,浑身颤抖,瞠目结舌,“你别过来……”

“三西兄,逗系他踹的衫辛!”一个夹杂着浓重南方口音的声音,传入远界耳中。

远界直视那人双眼,而后弯腰捡起地上的长戈。

“三……三……三师……噢——”

远界将这杆重达十钧的长戈,极速倒转半圈,使其尾端上挑,从下往上,“呼”的一下,狠狠抽在那人两腿中间。

彤城博仅在远处看着,仿佛自己跟着中了这一招似的,发自心底的疼,立刻两腿夹紧,感觉自己的病又犯了,头晕、虚脱,呼吸急促、大口喘气,四肢有些麻木。

远界一见他这副状态,心想:“莫非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又有点不像,人类的心理疾病,还真是多种多样。”

他一拳打晕面前这个嗷嗷叫的,一手拎着此人腰带,一手揪其衣领,如抓一根木桩,做撞钟之势,冲向彤城博。

可人还没到跟前,只见彤城博便自行昏倒,翻着白眼,手脚抽搐,下体流出大股液体,滋润土地。

“嘿嘿,我的远界威风!”巨元的半个泥头开怀大笑。

河堀等人个个惊叹,“弗……三师兄,真的是千钧境!”

有莘靠北骂道:“弗远界,你是昏了头吗?人在内门,心向外门!如今既已高高在上,做了关门弟子,将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等贵族之人,才是你该站的队伍。给你台阶,放你一马,你竟敢不领情!”

远界双手一松,丢掉那个“撞钟木”,侧对有莘靠北,不屑一顾地问道:“内门外门,贵族平民,都是人,莫非有何分别?尔等无良之辈,难道脑中有屎、心里长蛆了吗?”

“放肆!人生而有别,想要改命,是很难的,要看老天爷赏不赏你。你弗家世代为奴,今日就是你改命之机,再不识时务……”

“你要怎样?哪怕你再多叫几个帮手,就算我寡不敌众,可元穷山还有规矩在,有仙师在,你不怕吗?”

“怕什么?怕元穷子逐我出师门?可笑。吾年二十许,大好年华,正当建功立业之时,而今也算学业大成,有着文韬武略,本就该出山入世,谁会眷恋这里?

“你以为,人人都想着成仙吗?所以,少拿仙师出来压人。真若翻脸,我内门弟子,非富即贵,背后势力,个个不凡。若是联起手来,把这元穷山推平了,也不在话下。

“现在就问你一句,让不让开?”有莘靠北说完,横眉冷对,举剑指向远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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