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楚凝裳第二日从年儿那回来，居然又遇上了她。
方止玉此人，这是盯准了她要走的必经之路，一连几日都伺机而动地候着。
“太后娘娘，小人要跟你走！”
是真的要跟她走。
御花园假山石处围了一圈的太妃和宫人，楚凝裳站在一侧，唇边笑意慢慢消失。
看着跪在石阶上的男子，不由得头痛起来。
宫中人闲来无事，纷纷倾身而出来看戏，一面好奇张望，一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起来。”
楚凝裳眉心隆起，隐隐不悦道。
男子脊背挺直，宁死不屈的姿态，鼻梁高挺，唇艳如桃，衣领略略敞开，说什么也不起来。
不得不说他生得极好，皮肤白皙近似透明，一张脸极其漂亮，犹如天赐一般。
就是这副性子......
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楚凝裳给彩芸使了个轻飘飘的眼色，眨眼间把这些人轰退下去。
她盯紧方止玉意味不明的瞳孔，压低声音道:“我若是再瞧见你出现在御花园，我就把你轰出宫。”
她这话让男子一个瑟缩，连连告饶。
“请太后娘娘带小人走……”
楚凝裳再也不看他，眸子眯了眯，选择性忽略掉他楚楚可怜的神色，不紧不慢道:“把这人打回暖春阁。”
他这几日的做风，让楚凝裳也没料到，他竟使出这些后宫女子常用的伎俩来。
多次制造偶遇后，她面皮微僵，顿时觉得这人很是碍眼。
暖春阁内，春光融融，江羽仍旧在院子里晾晒药材。
阳光细碎地倾泻下来，落于他身上脸上。
落在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方止玉闲散地坐于院中树下，抬眸扫了他一眼，冷哼道:“我多次去见那楚后，那楚后都荤素不进的。”
见江羽修长的手顿了顿，他自顾自地说。
“你给那楚后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能往你这儿跑？”
有风送入院中，男人轻嗅了嗅，这风里居然也是一股药香。
顿时拧紧眉心。
“那楚后，就喜欢这苦了吧唧的玩意？”
江羽不言。
他淡漠的神情，好似世外谪仙一般，纤尘不染。
他只默了默，又继续捣鼓他的药材。
那药......
方止玉的目光落在江羽身前的药材上，忽然眸中泛出一丝亮光平直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自从楚凝裳那日亲自下令把方止玉轰回宫，几日之内，果然不见了男子身影。
未曾被人打扰，楚凝裳难得清净，心情也好了起来。
殿内，彩芸正给她绾起云髻，这会儿正插上最后一只簪子。
她本就生得面若桃花般秀美，彩芸看了，不由得轻轻牵起嘴角，笑得温和。
“娘娘这几日心情不错。”
“难得清净，自然。”
楚凝裳莞尔一笑，静默地出了会神。
当面首当得称职到方止玉那份上，着实有些让人发笑。
彩芸见她这副模样，也是嘴角一扬。
“娘娘是想起那挥之不去的男人了？”
楚凝裳绝美的眉眼微微一挑。
“那人这几日倒是安分，他想明白了？”
“怎么可能的事。方才我听下面的宫人说，那男人这几日病了，看来还能再消停一段时日的。”
“病了？”
楚凝裳好奇地询问:“这都过了多久了，宫里的太医医不好他？”
彩芸纠结地看了楚凝裳一眼，随后轻声地道:“奴婢也好奇呢。结果去太医院打听，听说过去探望的太医都被他拒在殿外。非但如此，他还扬言江羽的医术高明，宫里无人能及得上江羽，他只肯让江羽一人医治。这病就这么拖着拖着，就拖到今日了。”
光是听彩芸的口述，楚云裳都能在脑海中想象出那副场景来。
这方止玉还真是十足十的怪脾气......
楚凝裳微微无语地张大嘴巴片刻，心下一片讪然。
几日后楚凝裳坐于梳妆台前，彩芸正接过木梳为她细细梳发，楚凝裳睡眼朦胧地又问了句。
“方止玉病情如何了？”
彩芸凝思片刻，摇了摇头。
“说是依然没有好转。”
“这么长时间了还无好转？”
楚凝裳不禁来了兴趣，嘴角一勾。
“他这是得的什么陈年沉痼呢？”
想到这里愈发疑惑，彩芸也奇道:“明明只是小小的风寒罢了，怎的他拖了十天半个月还没好？”
这番倒是引起了楚凝裳兴趣。
这个男人既然想方设法要让她见他，又是献殷勤又是生病，她若不去，倒辜那人一片好心了。
楚凝裳心下了然，思绪一点点回拢，笑着打趣了一声道:“彩芸，摆驾暖春阁。”
彩芸讶然。
“娘娘莫不是真要去见那方止玉？”
“不。”
楚凝裳满怀笑意。
“哀家是去见江羽。”
“江羽那成天捣鼓药材的人却连个风寒都治不好，岂不是很奇怪吗？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望着楚凝裳沉静又饶有兴趣的模样，彩芸细细想来，此事确实古怪，多有不寻常之处。
她心里一时也涌上许多好奇，心内疑虑重重，便应了声。
“是。”
楚凝裳出现在暖春阁时，已是弯月如钩。
他仍是坐在这院子里捣药，神情似乎有恒远不变的安然和闲逸。
清透的月光下，他面色略显得愈发清透和苍白，仿佛和明月清风一般的澄净通透。
院中药香味夹杂着花香，沁入鼻息，只觉通身都是一阵暖意。
只是在这一片暖意中，他的身影反倒显得让人不忍忽视的几分寂寥。
江羽自然也注意到了她，只是蹙了蹙眉。
视线一扫，薄如蝉翼的长睫微微颤了颤，声音淡淡道:“小人见过娘娘。”
楚凝裳还来不及回话，便见一道身影，惊慌失措地就扑到她脚下。
一张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脸就这么落入楚凝裳眼里，让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太后娘娘终于来看小人了！”
方止玉身上还裹着锦被，半裸的胸膛被锦被遮住，引人遐想。
他一张脸病得涨红，睫毛如微弱的羽翅一般，轻轻阖动。
这会儿眼中泪光点点，一张脸如同沾了春水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