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砚道:“神仙也有打盹的时候,更何况是唐某呢?”
第三佾道:“我管不着神仙打不打盹,但你六公子绝对不能打盹。”
唐砚道:“舞阳兄是不相信唐某吗?”
第三佾道:“我倒是相信,可我的两条腿不相信啊。”
唐砚轻轻地哦了一声,道:“那请问是应该去北陵城呢?还是应该去剑池呢?”
第三佾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道:“莫问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个背琴的,六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唐砚道:“那我们还是去剑池吧,我觉得鸩羽应该是在剑池。”
第三佾忽地十分夸奖地呼天抢地道:“师尊,你救救徒儿吧!我干什么都可以,就是别让我替六公子背琴了,千山万水看似是观光游玩,其实就是要跑断腿操碎心啊!”
唐砚道:“舞阳兄觉得纬玄仙人会收回成命吗?”
第三佾斜视了唐六公子一眼,无可奈何地道:“六公子,麻烦你早作决定,是往前还是返回,我唯有六公子马首是瞻了。”
唐砚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然后道:“还是去剑池看看吧。”
第三佾嚅嗫着问道:“六公子,如果——万一——不在剑池呢?”
唐砚道:“那就只好再回来北陵城看看了。”
第三佾完全一付听天由命的表情,有气无力地道:“好吧,唯六公子马首是瞻。”
剑池山庄内,徐高辛正与其子徐图在大厅似乎在商议什么紧要之事。徐图自进入剑宗之后,又经历元末城魔王祭之盛事,仿佛脱胎换骨般换了一个人似乎,剑宗十二剑已然悟透至中四剑之八——方法。
真所谓一法通则万法,徐图自领悟方法剑招之后,神识由浑沌逐转清明,隐约似乎可以窥见剑道通神的迹象。自那位神秘人数日前来到剑池山庄之后,有意无意间对其剑招评论了数语,徐图更是对后四剑第九式似乎也初见端倪。
剑池山庄外,唐砚和第三佾泰然自若地站在门前不远处。门前守卫见其犹豫踯躅,于是走向前出声问道:“请问二位是庄主故交呢?还是慕名拜访呢?”
剑池山庄初代庄方徐青峰曾在鸩羽荼毒剑宗时得见过唐砚和第三佾一面。寻常守卫又怎么知眼前两人乃是不世出的大能巨擘呢?
“算是故交吧!”
“慕名拜访!”
唐砚和第三佾竟然齐声回答。
守卫不明所以地将两人打量了一番,正要再次出声询问时,但听那个唐砚不屑地对第三佾道:“徐家小辈而已,你竟然慕名拜访?”
守卫的嘴角不觉狠狠地抽搐了数下。
能直呼剑池山庄徐庄主为小辈,那岂不得有天大的来头和背景吗?
“六公子,纡尊降贵,纡尊降贵而已。”
当守卫再听到第三佾的话语时,真觉后背发凉,似乎眼前两人前来剑池山庄是给了剑池山庄天大的面子,纵是剑宗主来此亦未曾这般轻视张狂。
守卫完全摸不清两人底细,低声问道:“敢问二位到底是庄主故交呢?还是——”守卫将后面的话语吞了回去,因为适才明明站在眼前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守卫慌忙回过头去,只见两人已经到了庄中院内。当他定睛再看时,两人的身影已经飘然进入了前院大厅。
守卫摇头自语道:“大白天见到鬼了。”
大厅里徐高辛仍在与徐图低语商议,似乎没有察觉到唐砚和第三佾已然进得厅来。
第三佾轻声咳嗽一下,道:“我家公子慕名前来拜访徐庄主。”
徐高辛和徐图闻声猛然招起头来,赫然见到一位蓝衫公子傲然不凡地立在大厅中,说话的琴僮其气质完全不逊蓝衫公子半分。徐高辛和徐图心中除了惊骇还是惊骇,能够悄无声息地进入剑池山庄的人其武道修为俨然高出徐高辛和徐图十万八千里。如此大能者突然出现在剑池山庄,岂能不让徐高辛父子倍感震惊和恐惧。
徐图心高气傲,愤怒道:“哪里来的宵小鼠辈竟敢如此大胆闯我剑池山庄?”
徐高辛到底老成,抬手示意徐图不得莽撞乱语,朝前两步,拱手笑道:“在下剑池山庄徐高辛,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唐砚负手傲立,微笑不语。
第三佾似乎也没有听到徐高辛的问话,而是回首对唐砚道:“六公子,我们一不小心就成宵小鼠辈了哦!”
唐砚微笑着道:“别管我们是不是宵小鼠辈,你先回答徐庄主可好?”
第三佾轻哦一声,回过头来对徐高辛道:“我家公子姓唐,排行第六,人称唐六公子。”
徐高辛再次拱手,道:“原来是唐六公子光临我剑池山庄,真乃蓬荜生辉啊!”徐高辛抬手示意道:“二位请上座。”
待唐砚坐下,徐高辛问道:“唐六公子气度非凡,不知来自哪家高府名庭呢?”
站在唐砚身后的第三佾回答道:“徐庄主为何一开口就问什么高府名庭呢?难道我家公子如果来自于草庐寒舍是否就不可进你剑池山庄大门了吗?”
徐图按剑愤怒道:“休得放肆!”
第三佾不惊不慌地道:“还是徐公子心境高,不管是高府名庭还是草庐寒舍皆不得放肆。”
徐高辛完全看不透眼前的唐砚和第三佾的修为深浅,低声呵斥徐图道:“图儿,休得无礼。你下去吩咐下人上好茶。”
徐图狠狠地瞪了唐砚和第三佾一眼,悻悻出了大厅。
徐高辛满脸歉意地朝唐砚笑了笑,道:“犬子莽撞,还请唐六公子勿怪。”
第三佾摆手道:“小辈而已,不怪不怪。”
徐高辛暗暗地轻了一口气,问道:“敢问唐六公子——”
没待徐高辛把话说完,第三佾就抢着道:“顺道经过,慕名拜访。”
“哦!原来如此。”徐高辛随口相应,心里却暗忖道:“幸好不是为那位高人而来。”
谁知徐高辛刚刚暗放下来的心,又倏地被唐砚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震惊信了。
“徐庄主,唐某听闻剑池山庄中藏了不应该藏的人,所以就前来核实一下,还请徐庄主行个方便。”
剑池山庄中确实藏着一个人。整个剑池山庄除了他徐高辛和徐图之外,绝无第三人知晓。那可是剑宗主都十分尊重的世外高人,当时剑宗主带那人来到剑池山庄时就特别叮嘱过徐高辛要小心谨慎莫要走漏了风声,更要小心侍候不得怠慢了高人。徐高辛不清楚那个人有何霹雳手段,但他十分清楚剑宗主有何霹雳手段。
徐高辛心中震惊,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杀意,脸上却带着笑容,道:“剑池山庄有仆人六十人,守卫三百人,内外门弟子共一千八百人,不知唐六公子想要寻找之人是谁呢?”
唐砚道:“唐某要找的不是剑池山庄之人。”
徐高辛道:“恕徐某爱莫能助,既然不是剑池山庄之人,恐怕唐六公子得去他处相寻了。”
唐砚似乎并不纠缠,缓缓站起身来,道:“唐某打扰了。”说完迈步朝厅外走去,眨眼之间人就出了山庄。
徐高辛如释重负地瘫坐在椅上,感觉后背一阵凉意森然。
就在徐高辛暗叹庆幸之时,庄外突然有人高呼道:“门后面的人,你藏得了头却露出了尾!”
徐高辛恍若被晴天霹雳击中般,差点没一口老血给喷出来。
门前的守卫一脸茫然,神奇的是从庄内门后居然应声走出一个人来,徐高辛和徐图闻声来到前院,望见那人赫然正是剑宗主所领来的那位神秘的高人。
那人只是一迈步,人就到了庄外,来到唐砚面前,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带着浓浓杀意气机,如刀锋般直夺夺地钉在唐六公子的脸上。
唐砚神情自若地将那人打量了一番,抱拳拱手道:“七色海唐砚,提挺先生?”
那人闻言微微一惊,表情陡地一沉,居然朝唐砚躬身作揖,道:“唐六公子面前岂敢言先生,男,见过唐六公子。”
闻讯赶过来的徐高辛和徐图心中暗忖:“原来他们认识!七色海?又是何处高府名庭呢?”
唐砚道:“咦——你居然受伤了,看来先生与巫非凡不久前交过手,没想到巫非凡的修为竟已精进如此。”
徐高辛和徐图再次震惊当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与武道巅峰东神山的巫非凡交过手,虽败犹荣啊!
提挺男道:“巫非凡确实厉害,但他还杀不了我。敢问唐六公子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但觉眼前似乎有道闪电划过,气息一滞,唐砚赫然到了他的面前,苍白如凝脂般的修长手指已然扣住了他的喉咙。
唐砚淡然笑道:“没错,我就是来杀你的。”
竟然一招就败了!
那个让徐高辛和徐图高山仰之般的尊神人物竟然败在一个全身没有半点杀意气机的唐六公子手中。
提挺男的双眼收缩如针孔,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反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轻轻地咳嗽了几下,道:“恺暘谷果然好气魄,竟然请得唐六公子你来对付我。”
唐砚问道:“恺暘谷?谁是恺暘谷?”
唐砚问得坦诚,似乎真的不知道恺暘谷是谁。
提挺男问道:“唐六公子不知道小次魔就是恺暘谷吗?”
唐砚道:“哦!原来是小次魔啊。”唐砚竟然松开手,回首望向第三佾,问道:“小次魔就是恺暘谷吗?”
第三佾应道:“我不知道啊!”
就在唐砚松手的瞬间,提挺男飞身朝后掠去,让提挺男惊骇不已的是他还未站定身形,突然发现唐砚仍然站在自己的面前,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仍扣在他的喉咙上。
提挺男惊骇道:“唐六公子,你——”
唐砚道:“唐某杀你不是因为恺暘谷,也不是因为小次魔,而是因为你藏了不该藏的东西。”
提挺男道:“男不知是否藏了不该藏的东西,还请唐六公子明示。”
唐砚再次回头对第三佾道:“你不是说从门后面出来的人,唐某杀不了吗?”
第三佾叹息一声,道:“六公子,你确实杀不了。”
“哦!”
“咦!”
就在唐砚手指陡然发力的那一瞬间,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唐砚和提挺男之间破土而出,直斩唐砚的手臂,另有一道杀意凛然的亮光仿佛从虚空中劈出直斩唐砚的后背。
突如其来的剑气,突如其来的杀意!
竟然全部斩空。
剑光一瞬而逝,但见唐砚潇洒自若地站在不远处,正与第三佾低语交谈着什么,仿佛适才探手锁喉夺命的人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一般。
破土而出的剑者,破虚空而的剑者,浑身散发着恶魔般的杀意气机,冷冷地凝视着唐砚。徐高辛和徐图认得剑者,正是原北陵城大将军葛重陵和剑宗少主栢皇震。
唐砚对第三佾道:“这唱的哪一出?”
第三佾耸耸肩,道:“我怎么知道?六公子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唐砚扫视了葛重陵和栢皇震一眼,微笑着问道:“你们不是应该来杀他的吗?怎么又要救他呢?”
唐砚所问正是提挺男和徐高辛父子心中想问的。
葛重陵双手握剑,宛若嗜杀修罗,凝视着唐砚,道:“因为提挺男只能死在夔先生手上。”
唐砚已然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轻轻叹息一声,对第三佾道:“你说他们能挡得住唐某吗?”
第三佾道:“挡不住。但也足够让人脱身了。”
唐砚轻蔑地嗤笑一声,道:“唐某让人轻看了。”话语落,目光再次扫视过来时,一道浑厚无比的威压倏地从天而降,那一刻仿佛天地都静止了,拔剑在手的葛重陵和栢皇震,还有他们身后的提挺男身形猛地一震,竟然屈膝跪倒在地。
门前的守卫,还有院内的徐高辛父子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半点压力,满脸讶异地望着跪倒在地的三人。
唐砚微笑对第三佾道:“可逃否?”
第三佾摇头道:“确实不可逃。”
唐砚再问道:“可杀否?”
第三佾再次摇头道:“确实不可杀。”
一道虚幻的身影到了提挺男的跟前,抬掌朝提挺男的头顶拍了下去。
第三佾急得跺脚道:“确实不可杀。”
手掌停在半空中,迟疑了片刻,幻影消失,重如千钧的威压亦随即消失。
唐砚道:“既然确实不可杀,那就只好不杀了。”
第三佾长长地松了一口,道:“幸好!”
唐砚看都没再多看跪在地上的三人,神情有些失落地转身离开了,第三佾连忙跟了上去。
第三佾问道:“六公子刚才不是说他藏了不该藏的东西吗?怎么不取回来呢?”
唐砚道:“唐某只不过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已,不然到时提挺良渚不得怪罪唐某是非不分了吗?”
刚从滔天威压中缓过神来欲要起身的三人闻言,身形再次一震,差点没再跪落下去。
第三佾道:“六公子不怕提挺良渚吗?”
唐砚道:“你说呢?”
第三佾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我们这是要北陵城吗?”
唐砚道:“你说呢?”
直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走远不见了,徐高辛才从庄里走出来,朝葛重陵和栢皇震躬身下拜,道:“徐高辛见过葛将军、九思少主。”
葛重陵和栢皇震连看都没看徐高辛一眼,只是直视了提挺男一眼,然后飞身掠起,眨眼之间亦消失于天地之间。
提挺男惊叹道:“真仙人也!”
提挺男望向徐高辛,道:“烦请徐庄主转告剑宗主,男行踪暴露得离开剑池山庄了。”
徐高辛道:“徐某会将适才之事详尽告知剑宗主的。”
提挺男道:“我若是你就只言离开,其他之事绝不多说一个字。”
徐高辛道:“为什么?”
提挺男道:“说多一个字,你,你的整个剑池山庄的人都会死。”
徐高辛大惊失色,望着杀意凛然的提挺男,不觉瑟瑟发抖。
元末城,玉京别院。
韩若樗静静地站在窗前,喃喃自语道:“唐六公子,你竟然动了杀意。”
谈无期与疆青白在下棋,在听到韩若樗自言自语的话后,问道:“唐六公子想杀谁呢?”
韩若樗道:“提挺男,还有——”
在一旁喝酒的夔接话道:“还有葛重陵和栢皇震。”
谈无期道:“他们怎么会遇上呢?”
韩若樗道:“谁知道呢?”
谈无期道:“唐六公子能杀得了提挺男?”
韩若樗道:“对唐六公子而言,易如反掌。”
夔道:“该死的世上第三,怎么也不阻拦一下呢?”
疆青白好奇地问道:“夔君,世上第三又是谁?”
夔模仿着七色海那个琴僮的口音道:“一般一般,世上第三。”
疆青白立马反应过来,笑道:“原来是他啊!”
疆青白旋即又问道:“夔君,那世上第一和第二又是谁呢?”
夔朝疆青白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又闷头喝酒去了。
疆青白望向韩若樗,问道:“魔君,世上第一和第二是谁?”
韩若樗道:“小次魔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疆青白惊叹道:“夔君竟然如此厉害啊!”
夔的嘴角急剧地抽搐着,目光鄙夷地望了韩若樗一眼。
若论丧心病狂,小次魔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若论逃跑的功夫,小次魔排第二,也没人敢排第一。
一般一般,世上第三。其背后最深层的意思世上知晓之人屈指可数。
传闻有位经天纬地,意达神诣的绝世巨擘,其徒有三。首徒提挺良渚,从师九十九年。次徒恺暘谷,亦从师九十九年。三徒第三佾,其从师时长无人知晓,有传为九十九年,也有传为九年,更有甚者传为九天。
此位绝世巨擘,其久远前自称纬玄无极,后又称纬玄长生!
无有一极也,无有不极也,是谓无极。
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