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干爹,儿子遭不住了……

“这事李大人该去同我干爹说,我上有老,轮不到我做主。”

殷繁打断他的话,神色有些不耐烦。

“你这孩子……你干爹要是同意了,咱家还找你干嘛!你也老大不小了,身边一直也没个人,就一个干儿子还总是给你惹祸,咱家也是关心你……”

李涣絮絮叨叨地说着,终于是把少年的火给拱起来了,他拧紧眉头看他,手上狠狠一甩,将大氅从他手里拽出来。

“是关心我,还是担心我会对长公主殿下生出龌龊之心?我只问一遍,李大人想好了再说。”

给他房里塞人,给他配对食,究竟是想打消那位的念头,还是他的念头?

少年苍白的侧脸上一片冰冷,李涣看着看着心就软了,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怎么能不知道他的性子,殿下那样人,真的是太耀眼了。

“长安,你若非要这么想,也可以。殿下乃天之骄子,日后定是要被赐府出宫的,相夫教子举案齐眉,那才是皇上想要给她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谁都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这段时间殷繁跑长乐宫跑得勤快,提起宁枧岁的时候不再是漠不关心的态度,他在慢慢地向她靠近,回应着她的心意。

太蠢了!真的太蠢了!

李涣愁的一宿一宿睡不着,他怕啊,怕这孩子陷进去出不来,情之一字最是由不得人,可是这是不该有的啊!

殷繁垂着眸去看手中那枝红梅,风雪落在脸上,有些凉,凉的他打了一个冷战。

过了好一会儿,李涣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叔,我没有几年日子可活了,说不准哪天就……”

这是实话,李涣想凶巴巴地叫他闭嘴,但是他说不出口,声音哽在喉咙里,只能发出类似于呼吸的声音。

殷繁的声音淡淡的,谈到死亡,他没表现出任何的害怕,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那是最好的归宿。

“您说我痴心妄想也好,愚不可及也罢,殿下给的,我想要。”

他想要,便伸手接了,她欲细水长流,他便陪着她慢慢走,等何时她不想给了,不想走了,他便退场。

很简单的不是吗?难不成他还会恬不知耻地阻止她成亲吗?

呵!要知道,他做梦都想看她觅得良人,子孙满堂,又怎会做出这种事呢?

李涣无言以对。

少年人的背影夹带着风雪愈行愈远,直到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点,李涣站在原地一直都没有动,直到被冻得浑身发抖才回过神来。

自嘲地笑了笑,颤着手一甩拂尘回身慢慢悠悠地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终究还是他老了,老了啊!

——青衣巷

殷繁回到青衣巷的时候,赵辛词正站在屋檐下看雪,他瘦,厚厚的冬衣穿在身上不见一点臃肿,甚至还有几分单薄之意。

见他进门,赵辛词促狭一笑,伸手招他过来。

“先别回你那屋,那老不死的今早来过了。”

殷繁顿时就听懂了,一言不发地跟着老人走进旁边的屋子。

李涣这两日跟鬼上身一样,日日给殷繁屋里塞女子,在青衣巷这边塞还不够,连西厂那边的住处都不放过,个老不正经的是想要带坏他儿子是不是?

“你莫介怀,小流儿已经去租马车了,一会儿就把人给那老不死的送回去。”

赵辛词和李涣共事多少年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也不会这般放任他造次。

李涣愁,他就不愁吗?他虽不在宫中,但宫里的事却了如指掌,毕竟掌管了西厂那么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他日日听着人报给他的消息,殷千岁今日在长公主殿下宫中待了多久多久,殿下今日又送了殷千岁什么东西,殿下今日在台阶上没站稳,不小心摔进了殷千岁怀里……

诸如此类,他听一次便愁一次,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殷繁脱了大氅挂在屏风上,而后走到桌前坐下,身上的玄色官服单薄得厉害,赵辛词看了直皱眉。

他接了他手里的梅花插在窗边摆着的双耳鎏金花瓶中。那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地插了一花瓶了,都是殷繁带回来的。

“为何不穿冬衣?”

“不方便。”

他在御前行走,很多事都得亲自盯着做,冬衣太重,一天下来累都累死了。

他倒了杯热茶握在手中暖手,眼帘微微垂着,清秀俊美的面容因着常年带着不正常的苍白而显得有些阴鸷。

“干爹,李大人可是同你说过了?”

赵辛词心想,就是那老不死的不说咱家也知道。

“咳,说了。”

殷繁的嗓音,不是正常男子的低沉悦耳,而是太监独有的阴柔,他是个残次品,此生都做不成真正的男子,这一点,他在很久以前就接受了。

“干爹,殿下那样的人,儿子遭不住……”

他的声音很轻,柔得过分,赵辛词听了却是忍不住笑了。

“殿下给的,儿子太想要了……”

醉人的温暖,灼热的情意,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这些,她从来都没想过掩饰,眼中的欢喜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那儿,他怎么可能遭得住。

那是他的执念。

儿时去势之时生了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名字是带他的第一个老太监起的,跟了他的姓,一年后那老太监死了,他才到了赵辛词身边。

没了记忆,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老太监对他不好,整日里非打即骂,身上总是带着伤,疼得厉害了,时不时出现在梦中的一点美好,便成了唯一的慰藉。

“殷繁,你要记得去找长公主……”

“一定要把长公主接回离都,不要让她受苦……”

这么多年来,他总是能梦到这些话,一字一句都那么陌生,却像是一只大手一样,紧紧攥着他的胸口,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可那并不是噩梦,除了陌生以外便是安心。

在赵辛词身边的那些年里,他拼了命地想要出头,甚至不惜踩着自己干爹的脊梁骨往上爬,他太想要权力了。

因为只有有了权力,他才能够像梦里说的那样“把长公主接回离都,不要让她受苦……”

在睡不着不做梦的时候,他将偷偷查到的长公主的信息翻看了一遍又一遍,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从中汲取着希望。

后来他亲自去迎那人,月华庵庵门大开的那一刻,脑海中那个模糊的轮廓与眼前之人重合在了一起,经年难忘的执念终是有了一个实质的寄托。

这些,赵辛词是不知道的,但那不妨碍他希望自己儿子过得好。

“想好了?”

赵辛词倒了一杯热茶喝,眼中慈爱尽显,见他点头,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

“既是想好了,便不要后悔。呵!咱家还以为多大的事呢!我儿莫慌,想要便去争,万事还有干爹在后边给你兜着呢!”

殷繁心里头热的厉害,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对了,明日是长乐的生辰,咱家备了份礼,你明日帮咱家转交给她。”

生辰?!

殷繁兀自惊讶着,不想赵辛词却又笑了补了一句。

“也是你的,去年忙忘了,今年可不能给忘了。生辰礼物待会儿咱家让小流儿交给你。现在,该干嘛干嘛去!咱家要午睡了。”

赵辛词笑着赶人,想来这会儿小流儿已经把人给弄走了。

“干爹安寝,儿子告退。”

殷繁听话地出去了,关上门后,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朝自己房间走去。

他们居然是同一日的生辰,这倒是挺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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