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调令下达的当天,殷错也不闲着,直接杀到对方办公室,单刀直入地前尘过往都掰扯个一清二白。

“我离不离开医院不要紧,做不了医生我还能当别的,只是你们就不同了,方董事不是正在角逐下一任的院长人选,若是因为我乱说话让他错失这一次机会,不知道还得等多少年。”

王蕊咬着发抖的红唇:“你别忘记你当时收了我家多少钱?”

殷错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道:“钱是收了,嘴长在我身上,何况都那么些年过去了,现在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看不惯告我去?”

她话里的意思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想将她赶走,除非毒哑她,不然她就只能选择两败俱伤。

不用自己如何以理服人,王蕊到底还是臣服于现实的压力,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何况殷错要的也不多。

饭碗她得保住,当年欠的歉她也该还。

但她呢,也是死鸭子嘴硬,能允许殷错还在世华医院待着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让步,但依旧拒绝道歉。

其实当年都没有道歉,现在再道,也没什么用了,毕竟伤害已经造成。

还不如跑去乡下对曾经帮她担责的那位说对不起来得实在。

当年王蕊犯的那些事全推旁人身上,又借着自己父亲权势滔天,让旁人给做了这替罪羊。

袁锴如今也只能回到乡下,回到曾经自己生长的家乡,当他的校医,勉强维持生计。

不过这也算是他活该。

是他当年想要少奋斗二十年出卖自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付出的代价。

殷错不同情任何人,自那事后也从未与其有过任何联系。

这一回重见王蕊,当年不平之事难免再次想起。

原本她也没非想着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还不是都怪她,非要把人惹毛了。

所以老话说得对,得饶人处还得且饶人。

不论如何,和王蕊的梁子算是彻底解下。

······

这几日傅玄钦的情况稳定,可碍于对方身份信息始终没有着落,便只能在医院蹉跎时间。

殷错也跟刘一刀打了报告,总算是能被允许,回急诊继续原先的工作。

虽说不必总死守着那么一个人,但也不意味着,傅玄钦这边她就完全不管不顾了。

钱没多,事不少。

也不知道她当初脑子犯糊涂了提这个要求做什么。

一个夜班熬下来,人已经有些精疲力竭,可二十四小时的值班并不意味着熬到早上交接班便能完事,她得待到下午才算回去。

早上交接班的时候,错愕地看着那人竟还在廊道的椅子上坐着,殷错一时间诧异又不解。

此时的她并不清楚傅玄钦是等了她有一个晚上,看着她忙忙碌碌,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只能无所适从地呆坐在一旁。

卓青老早便想着问问她和这人这究竟什么情况了,这次总算让她给逮着机会,笑眯眯地凑到她耳边,八婆附身。

“你们不会有什么事情吧?怎么他等了你一个晚上,我之前怎么劝都劝不走。“

“整个晚上?”殷错一脑门的疑惑:“他有说找我有什么事?”

“问了,他说没有,劝他离开,他就说自己在病房待得久了,想出来走走,哪知道这就是一整个晚上。”

话落,目光逡向那处直勾勾的视线,她发现,傅玄钦的目光可从来都未曾这人身上移开过分毫。

就这还辩解什么也没发生,未免真把人当大傻子。

殷错手环在胸前,警惕地盯着那处正襟危坐的家伙:“能有什么事情,他要讹我,肯定的。”

这就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卓青问:”为什么?“

殷错觉得似乎有必要提前解释一下这些似是而非的行为,免得到时候事情闹大了,传言传开了,她再说自己清清白白,也没人肯信。

“就因为他脑袋是我给他做的缝合,他后来失忆,现在他家里人或者朋友都没找到,欠医院的费用没还,是我帮他垫的,可能他觉得是我给他治疗出的原因,所以打算讹我。”

殷错大彻大悟地抱着手,喟叹出声:“就是这样,现在的男人啊,一个比一个精明得很。”

“不可能吧。”卓青觉得她未免把人想得太坏了一些:“可他看起来好单纯,一张白纸,涉世未深的小孩子一样的心理。“

殷错垂眸冷笑:“那你说,白纸一样的他为什么跟着我?”

卓青摇头,要是知道能在这里想个没完没了,索性抬脚要去找他问个明白,对方忽然站了起来。

她眼疾手快地将人拦下。

“你不是要找殷医生吗?怎么她人来了你反倒要回去?”

殷错也走了过去,却见傅玄钦脸色慌乱,身子往后推了一步,她忽然间就觉得挺可笑的。

等她的也是他,怕她的也是他,弄得自己现在不上不下尴尬得紧,合着自己还得配合着他若即若离是吗?

她皱了皱眉:“你怕我做什么?”

卓青摇摇头,在一旁提醒道:“这不叫怕,是害羞。”

殷错无语地瞪她一眼,假装生气地冲她招招手说:“你闲着没事干是吗,要不帮我去给刘一刀带个东西。”

她便摆摆手,笑嘻嘻地冲她道:“知道知道,给你点私人空间,我晓得的,我还盼着你早点结婚,把这些年给出去的份子钱要回来。”

临走前还不忘给续清酒抛了个媚眼。

“放心,你们聊,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坚决。”

殷错:“......”

······

“说吧,为什么?”

殷错看向他,他那双眼睛里依旧是漆黑的一片,眼尾干净上扬,看向他的眼神不躲不闪的,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看不出来他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可这般直直地盯着人女孩子看,他还真是胆大妄为。

傅玄钦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她的原因。

失忆后,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亲人,朋友,自己的过往。

好像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眼下这个对自己似乎还颇有敌意的医生。

“我有一件事......”

磨磨蹭蹭的烦人得很,她深深吸了口气道:“有事就说。”

傅玄钦一鼓作气,“我们,认识吗?”

殷错面色微顿,没有立刻回答。

傅玄钦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那一瞬的迟疑,肯定地问起:“我们之前肯定认识吧?”

殷错好笑不笑道:“依据?”

傅玄钦心虚,声音也显得有几分的微弱:“潜意识,第六感。”

殷错哂笑出声:“你去算命吧,说真的。”

他瞳孔里的光深了几分:“不止,你好像对我有很深的敌意,可我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我们之前就认识,但我应该做过什么事情对不起你的。”

殷错微微咬了咬下唇,加重了语气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们压根不认识。”

“你撒谎。”

傅玄钦说着,任凭殷错的眼刀飕飕地往他脸上抛来,眉眼仍旧透着出乎寻常的坚毅果决。

“说谎的人,因为她所描述的事情是没有事实依据的,会严重缺乏自信,对于自己组织较好的语言,便会刻意提高语调,为自己壮胆。”

殷错气笑了:“我没功夫陪你......”

转身要走时,手腕却被他给紧紧给扣了住。

“你在选择逃避,是被我说中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殷错面无表情:“抱歉,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无解。

她的确不曾真正地认识过他。

那场荒唐的白日梦,难道要搬出来?

她就连说出口都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地疯了。

······

卓青不知道在暗处看了多久又究竟听到了什么,见她躲在楼道里也蹑手蹑脚地跟过来打听消息。

“怎么样,跟你表白?”

殷错憋足了一口气,恶狠狠道:“没有。”

她跟没听懂似的,又问:“你拒绝了?”

“我说没有没有,你怎么那么能联想?”她都快被气死了。

卓青掐了她脸颊一把,笑眯眯道:“害什么羞啊,上回假装我名义给他送餐的不是你是谁?你都二十好几了,此时不谈更待何时,也不是要让你就奔着结婚的方向去,只不过枯燥繁忙的工作总是需要甜甜的爱情来勾下芡的。”

她送的是餐吗?

她这分明是希望对方吃饱喝足后好早点离开医院好不?

她就不该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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