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春光

09.

站在门口的男人,姜离认识,叫赵津南。

是贺辞一众好友里最会玩的一位,家里做矿石生意发家。

赵津南是个花心浪荡惯了的主儿,年前投资了个娱乐公司,三天两头和不同的女明星登上娱乐头版头条。

贺辞对于赵津南的玩笑话恍若未闻,与他调笑开来:“习惯了,不想换。”

不知打哪飘来一阵凉风,从大衣领灌进姜离后颈,冷得她身子打了个颤。

贺辞侧眸看她,声音温柔:“刚是谁说不冷的?”

姜离眼睫垂下,贺辞总是这样,上一秒薄凉到极致,下一秒又与她温柔相待,让她捉摸不透。

“三哥——”赵津南嚷嚷着,“没瞧见美女冷着了吗,赶紧进屋来。”

“进去吧。”

贺辞伸手要去揽姜离腰,被她躲开。

“我自己走。”像在闹别扭的语气。

贺辞眼底有了笑意,跟哄小孩儿似的揽过姜离肩头,与她贴脸私语:“生气了?”

姜离摇头:“没有。”

贺辞搂着她肩上了台阶,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男女嬉笑声,他耐性哄她:“别把赵津南那话放在心上,他就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姜离抿了抿唇,许久嗯一声:“我知道。”

她在意的从不是其他人的闲言碎语,而是贺辞的态度。

可他一次次的让她失望。

南浮山这边的别墅是世界顶级建筑设计师作品,因地势原因,别墅为半弧形,内里装修主调为墨青两色,别墅上下采用的是全智能化模式。

室内有地暖,贺辞进门就脱掉身上大衣,递给佣人。

“我们这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贺三哥盼来了。”说话的还是赵津南,他这会儿抱着一个叫不上名号的女星,懒散靠在沙发上,“三哥,我今儿可带来不少妹妹,你和她们打个招呼呗。”

姜离环视一圈客厅,男男女女坐了不少人,除了她熟悉的沈家两兄弟外,还有几个漂亮得各有千秋的女孩。

“不了。”贺辞揽过姜离纤腰坐下,笑道,“我家离离会吃醋。”

赵津南身边的女生推了下他,撒娇似的埋怨:“四哥,您看看这位先生多专情,哪像你尽给我找情敌。”

赵津南捏住她脸,坏笑:“我对你还不好?”

姜离认出赵津南怀里女人是近日比较火的小花陈琬婷。

陈琬婷对外走的是高冷女神路线,在赵津南面前一张小嘴却像抹了蜜一样:“好好好,四哥对我最好了。”

边上一众人笑开来,纷纷闹着说赵津南真是个天生浪.子。

姜离和贺辞在一起这几年,也陪他参加过几次朋友聚会,对于这一声色场合,她还是难以适应。

恰逢此时,连枝发来消息:【姜姜,你来了?快上二楼来找枝枝!!!枝枝好孤单啊!!!】

贺辞正与沈随谈起双江区开发一事,注意到姜离动作,瞥了眼手机:“用餐,我让佣人叫你。”

“好。”

姜离起身,跟着佣人上楼。

边上久未出声的沈荡端起手中酒杯喝了一口,啧了声:“你对这姜离还真好,我瞧都远超当年的阮尢昙了。”

提起阮尢昙这一名字,赵津南接了话茬:“我前几天在一个时尚晚宴上遇见阮尢昙了,三哥,你知道阮尢昙回国了吗?”

贺辞答:“知道。”

赵津南丢开怀里的陈琬婷,八卦凑过来:“三哥,你觉得是我三嫂阮尢昙好呢,还是姜离好?”

他们这一圈人是自初中起就玩的好,高中时贺辞与阮尢昙那段恋情虽说只有短短两个月,却可谓是轰轰烈烈,向来是三好学生的贺辞为了阮尢昙与邻校一学生打架,被要求当众做检讨,还记了大过处分。

即便是后来阮尢昙出国留学,贺辞也孑身一人多年,他们都以为他是对阮尢昙难以忘情,毕竟众人是见过在阮尢昙走后,贺辞喝得烂醉如泥,抱着一盆优昙花不松手。

哪想三年前贺辞领了姜离参加聚会,对外的介绍是:“这是我女朋友。”

大伙也是知道姜离来历,原不过是因连枝养在贺辞家里的一孤女,后来却爬上了贺辞床,哄得他这四年身边除她之外,再无他人。

冗长沉默后,贺辞看一眼楼上方向出声:“她们不一样。”

赵津南贱兮兮笑开:“所以还是——新欢不如旧爱?”

贺辞笑着瞪他:“就你话多。”

没否认,也没承认赵津南的话。

别墅隔音设计很好,楼下的喧闹没有传到楼上,姜离也没能听见贺辞与赵津南那席对话。

她这会儿看着在床上扭动成某只不明物体的连枝,嘴角一抽:“你怎么了?”

连枝抱着被子坐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姜姜,我…我昨晚喝多了……”

姜离很有耐心:“然后呢?”

“把沈荡给睡了——”

“……”

姜离沉默几秒,看着连枝:“你们都结婚了,这…”

她生性内敛,那几个字眼在脑海里找了半天的替代词才说出来:“夫妻生活,不也很正常吗?”

“正常个屁!”连枝一把丢了怀里棉被,跟姜离数落沈荡,“我和他本来就是合约婚姻,等着沈贺两家拿下双江区开发权,我们就离婚,现在真睡了啊啊啊……”

“呜呜呜呜姜姜…”连枝抱住姜离,扯着嗓子干嚎,“枝枝…枝枝的清白之躯就这么被沈二狗那个狗玩意儿玷污了,我不活了——”

“不不不…活还是要活,我出家去!”

姜离推开她,忍笑道:“我记得南浮山有家尼姑庵,要不……”

“姜姜!”连枝水灵灵的眼全是不可置信,“你怎么可以和沈二狗一样狗呢?你还是枝枝最爱的姜姜小仙女吗?”

“不是。”

连枝瘪嘴:“没爱了。”

闹腾完以后,连枝跟只泄了气的皮球焉巴巴趴在床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姜离:“姜姜,你说我命怎么这么苦?”

姜离给她顺毛:“你不是喜欢——唔唔唔……”

剩下的话被连枝捂住嘴,堵在了嗓子眼。

连枝警惕看向房间外,见走廊外无人,才松开了姜离:“我那是年少眼瞎才会被他那张臭皮囊迷住眼,你不知道沈二狗有多不是人。”

姜离整理了略乱的头发,问连枝:“他对你做了什么?”

连枝开始掰着手指和姜离数落沈荡罪行,最后做了一个总结:“不是每一个仙女都像姜姜这么幸运,能拥有我哥这么好的男人。”

这次,轮到姜离沉默了。

对于连枝来说,贺辞是一个优秀且宠她如命的好哥哥。

姜离不想破坏贺辞在连枝心里形象,更不想向闺蜜透露太多自己情感状态,只勉强笑道:“是,我很幸运。”

她很幸运遇见贺辞,受他照拂,脱离原生家庭,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若她未曾对贺辞动了心,两人未曾在一起,她该是很幸运的。

偏她对贺辞动了心,有了欲,就想奢求更多。

连枝神经一向大条,也感觉到姜离情绪不对劲。

她拽了拽姜离衣袖,问:“我哥和你求过婚吗?”

姜离沉默着走神,在连枝和沈荡领证那天,她和贺辞也陪着去了,民政局人头攒动,她看得有点儿头疼,开玩笑似的和贺辞说:“要是咱们以后领证,一定要挑一个没什么人的日子。”

贺辞只笑:“小丫头年纪不大,想得倒挺远。”

姜离耳红:“我…我只是说说而已……”

那时的她没看见贺辞眼底未曾有过笑意,如今回想起来,男人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波澜不惊,没有因她这句话有任何情绪波动。

“姜姜?”

“……”姜离吐出一口浊气,自嘲笑了笑,“他没想过娶我。”

连枝愣了几秒,看见笼罩在姜离眉眼的淡淡愁绪,心疼的抱紧她:“贺辞他敢——他要是、要是……”

找了半天,连枝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因为贺辞低落的情绪,在看见连枝为了找骂他的台词小脸皱成一团时,姜离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要是怎样?”

连枝咬牙:“我亲手阉了他!”

姜离:“你敢吗?”

连枝冷笑:“他要敢辜负我的姜姜,我就敢让他知道什么叫社会的毒打。”

门外边响起沈荡泼她冷水的声音:“连老鼠,你还是先把自个管好吧。”

“沈二狗,怎么哪哪都有你——”连枝抄起一只抱枕朝沈荡砸去,“我不想看见你,赶紧滚出本仙女视线。”

沈荡稳稳的接住连枝丢来的那只抱枕,朝她扬眉:“本仙男不愿意。”

“姜姜,”连枝拉起姜离起身,“我们下楼吃饭。”

姜离跟着她出了卧室。

沈荡丢开手里抱枕,追了上来:“连老鼠,你慢点走,腿不疼了?”

连枝嫌弃瞪他:“关你屁事!”

姜离有眼见力的把空间留给两人,身为局外人的她,早已看出这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

只是她和贺辞会走到什么地步。

姜离从楼上下来,长形餐桌上已经摆满可口佳肴,原先被赵津南叫来的一群女星已经离开,只留了个陈琬婷在他身边。

贺辞看见姜离下来,朝她招了招手:“离离,坐我身边来。”

姜离缓步过去,贺辞替她拉开椅子,动作贴心细致。

连枝与沈荡也吵吵闹闹的下来,沈荡替她拉开身侧椅子,连枝却嫌弃他,走到姜离身边坐下。

“和你坐,我怕我被气得吃不下饭。”

“……”

赵津南调侃两人:“沈二,你和咱们连大小姐这叫什么?”

“叫,欢喜俏冤家——”

连枝白他一眼:“赵津南,你和沈荡生肖一样,都吐不出来象牙了?”

“别闹了。”久未出声的沈随及时制止住这一闹剧,“吃饭吧。”

这顿饭姜离吃得食不甘味,桌上菜肴都不是她喜欢的,基本没怎么动筷子。

贺辞注意到这茬,让厨师做了她喜欢的水煮鱼。

等菜上桌,贺辞用公筷给姜离夹了一片鱼肉,说:“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姜离看见碗里的通红的鱼肉,用筷子拨开肉片上的辣椒,吃了一口:“谢谢。”

“不用和我这么客气。”贺辞又给她夹了一片,“多吃点,别饿着。”

“嗯。”

酒过三巡,赵津南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吵嚷着叫佣人拿来扑克牌玩游戏。

姜离被发的一张牌是J。

贺辞问:“你是什么牌?”

姜离捂住扑克牌,“不许看。”

“嗯?”他凑近她脸,呼吸灼烫:“还不允许哥哥瞧瞧?”

男人身上浅淡的雪松香混杂烟草味儿袭来,姜离只觉心神不在焉,红霞自耳根烧到了脸颊。

她揉了揉脸,小声道:“待会儿、待会儿——会知道的。”

“行。”贺辞喝了酒,声音略哑,“那我待会看。”

众人将手中牌打开,最大牌面字数的是陈琬婷,她抿着唇笑:“那我就问问贺先生一个问题——”

陈琬婷也认识姜离,毕竟芭蕾圈子与娱乐圈多多少少有些交集,她早前听说过明芭有朵难以摘得的高岭之花,却不想与她一样同是这些豪门公子哥的掌心玩物。

赵津南对她是抱以玩玩的态度,贺辞对她却宠到了骨子里。

陈琬婷内心不平衡到极点,想到刚才男人们的一席话,看向姜离的目光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赵津南知道贺辞性子,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警告的话:“宝贝儿,你可别乱说话,惹怒了我三哥。”

陈琬婷是赵津南带来的女人,贺辞多多少少看在兄弟情分上,愿意给她一分薄面。

贺辞:“陈小姐,请问。”

陈琬婷:“贺先生,至今难以忘怀的一段感情是在什么时候?”

“……”

满座安静。

连枝低头和姜离咬耳朵:“这女的是不是脑子有坑,我哥女朋友是你,还问这个问题?”

姜离没有开腔,指节一点点攥紧衣料。

他会怎么回答?

姜离偷瞄一眼贺辞,头顶浅黄色光线落下,柔和了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细长分明的指节在桌上有节奏的敲打。

时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她听见贺辞沉缓而又磁性的嗓音说:

“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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