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春光

10.

“咳咳咳……”不知道是不是这水煮鱼辣椒放得太多,姜离觉得喉头干涩,连带眼睛都涩然起来,她勉强扯唇笑了下,“抱歉,我…我去趟洗手间。”

“我叫人给你备份温水。”

除了好友连枝,满桌子的人没谁会关心她的死活。

包括贺辞。

冰凉冲洗着葱白似的指尖,让姜离理智回笼不少。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少女眼角绯红,清丽眉眼蕴着淡淡忧伤,真真是好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

贺辞在高中有过一段恋情的事,在他们在一起之前,姜离就知道。

在一起后,她也和众多女孩一样,试探性问过他:“你还记得那段感情吗?”

他只搂过她肩,笑得漫不经心:“多少年前的事儿,早忘了。”

都说商人薄情重利,贺辞却意外重情,可这重情的主角非她而已。

姜离捧过一汪清水洗脸,水珠顺着下颌线落下,她舒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或许她该好好审视一下她和贺辞之间的关系,这段恋情该不该继续下去。

赵津南早喝高了,嘴上没把门更甚,和贺辞叨叨:“三哥,你这小情人还真是摆不清自己位置,要我说——”

话没说完,就被连枝泼了一杯水。奶奶灰的头发贴在脑门上,往下滴着水,好不滑稽。

连枝是和他们四人一起玩到大的,平日里赵津南也乐意宠着这个小妹妹,可这当众被泼水,赵津南脸立马儿拉了下来。

“连枝,你他妈发什么疯?”

“我看你是酒喝多了,帮你醒醒酒。”

连枝摔了手里玻璃杯,杯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赵津南:“我他妈看你是脑子有问题,为了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和我闹?”

贺辞拧眉:“连枝,别闹。”

这一桌人除了沈家兄弟在商谈哪个菜好吃,其他几人气氛都是剑拔弩张。

连枝素来被众星捧月长大,爱恨分明护短到了极致,姜离是她唯一朋友,当初她撮合姜离和哥哥在一起,本的是成人之美,没想到却让好姐妹受了委屈。

“说起来上不了台面?”连枝不想和几个哥哥伤了情分,枪口对准陈琬婷,“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同桌吃饭?”

陈琬婷自然不敢惹连枝,虽说贺家对外未曾宣扬过连枝贺家大小姐身份,可她备受这几位公子哥宠爱,又是沈家二少夫人,哪一身份都不是她能招惹的。

而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陈琬婷也不是好惹的茬,眼泪说掉就掉:“四哥,我只是…玩个游戏,哪想到会伤了姜小姐。”

美人垂泪,赵津南自然是心疼的,他一拍桌站起来:“连枝,琬婷是我带来的,你这是没把四哥放在眼里!”

“我还真没把你放到眼里过!”连枝不屑扯唇,拽了下沈荡的衣袖,拉长语调撒娇:“老公——”

沈荡看向赵津南,笑意散漫,不达眼底:“赵四儿,对你二嫂尊敬点儿。”

“……沈二,你……”

赵津南这酒也醒的差不多,对上沈荡冷戾眼神,又有点儿怵了,“我这不……”

连枝没那心情听赵津南解释,叫了佣人拿上外套套上,和沈荡说:“沈荡,我们回家。”

沈荡接过佣人手中外套穿上,黑眸懒懒扫过赵津南:“以后别什么脏东西都带来兄弟们聚会,脏了我眼睛没事儿,惹了你二嫂生气就是你不对。”

陈琬婷听见这话,身子一抖,大气也不敢喘。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针对姜离。

赵津南也后悔了:“……二哥”

沈荡理都不理踩他,只侧头问连枝:“要带你朋友走吗?”

连枝白他一眼:“你说呢?”

“我去开车。”

餐桌上的吵闹,姜离一个字儿都没听见,等她整理好情绪拉开门时,连枝手里抱着她外套站在门外,把外套往她怀里一塞:“宝贝,我们走,不在这受气。”

姜离看了眼贺辞方向,他只淡淡看她一眼,眼神没有任何温度:“要走?”

姜离指节一点点蜷紧,捏紧了怀里的呢绒大衣。

没等她开腔,连枝就开怼贺辞:“你既然那么怀恋高中恋人,我不把姜姜带走,哪能给您腾地儿缅怀您逝去的青春呢?”

“连枝——”

贺辞眉心一跳,颇有点无奈的语气,“这是我和姜离……”

“不好意思,哥。”连枝打断他,“我喜好打抱不平,这事儿我管定了。”

沈荡:“连老鼠,回家了——”

连枝看一眼还未穿外套的姜离,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姜姜,你要留下来吗?”

“离离——”贺辞叫她,“真要走?”

姜离穿上外套,看向他:“嗯,要走。”

这是第一次,姜离违背了他。

贺辞深看她一眼,瞥过头去,虚拢着手势点了根烟,淡声:“随你。”

“……”

他永远都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着她妥协。

姜离纤长眼睫垂下,和连枝说:“枝枝,我们走吧。”

“臭男人!”连枝瞪一眼贺辞,又心疼的揽过姜离肩膀,“走走走,宝贝,我们不受这气了。”

这顿饭吃得闹剧一阵阵,“罪魁祸首”赵津南向贺辞道歉:“三哥,今天的事是我喝多了,我跟您道个歉。”

“津南——”贺辞掸了掸烟灰,吐出一个烟圈,“有些玩意儿,以后别带出来脏眼睛。”

他话有所指,赵津南亦是明白。

他忙道:“我知道…”

“姜离——”贺辞捻灭了烟蒂起身,神情寡淡,“是我女朋友。”

赵津南愣了下:“三哥?”

贺辞已起身上楼。

赵津南求救般看向沈随:“沈老大,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随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看一眼赵津南:“光长年龄,不长智商?”

“……”赵津南立马儿明白了,“操,我他妈哪知道贺三哥这么看重姜离。”

“也不全是你错。”沈随搁下酒杯起身,拍了拍赵津南肩,“你啊——好自为之。”

说罢,转身离开。

“四、四哥……”

陈琬婷颤巍巍叫他,想伸手去碰赵津南,却被男人掐住下巴。

赵津南眼神狠厉:“你他妈不会说话,也别在娱乐圈混了。”

陈琬婷惊恐瞪大眼,“赵总…赵总……”

赵津南嫌弃甩开陈琬婷,叫了司机:“把人送走,我以后不想看见她。”

“……”

陈琬婷无力坐在椅子上,眼神没有聚焦,她知道她拥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黑色越野车在环形山道飞驰而过,两旁路灯照亮前路,天边响起一阵惊雷,噼里啪啦的雨点密集砸在车窗上。

姜离沉默看向窗外,远处一道闪电照亮漆黑苍穹,连绵成线的青山在黑夜里,像只沉睡的野兽。

安静而又诡异。

“姜姜。”连枝有些担忧握住她手,安抚性的拍了拍,“你别难受了,大不了分手就好了,别委屈自己。”

车厢逼仄,残存的那点儿氧气让姜离喘不过气来,她降下一半车窗,凛风挟杂雨丝打湿了长发、眼睫。

“枝枝。”姜离眼睫一颤,雨珠划过白皙脸蛋,她声音在寂静的车厢显得很寂寥,“我想,我和贺辞——”

见她又沉默了,连枝越来越心疼:“这天下狗男人没一个好的!”

正在开车的沈荡闻声,不满道:“连老鼠,别算上我啊。”

连枝:“你不是人——”

“……”

听着他们嬉戏吵闹,姜离眼睫垂下,遮住眸底的羡慕。

四年前和贺辞初初在一起时,她一时激动喝醉了酒,借着醉意问他:“贺辞哥,你喜欢你那位初恋多一点儿,还是喜欢我多一点儿。”

贺辞捧起她脸,动作温柔替她整理头发,宠溺的吻她唇角:“我现在身边的人是谁?”

“是我。”她答。

贺辞不懂的是,她想要的不是这句话,她想知道的是他心里的人是谁。

那时的她应该也挺傻的,就这么信了他那句话。

她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的爱,贺辞却无法给她。

车子已经驶入城区,雨势也变小起来。

连枝和沈荡斗完嘴,问姜离:“离离,你回平扬公馆,还是回哪?”

姜离猛地想起,好像自六年前她被贺辞领回家后,她就像一朵依附贺辞的莬丝花,贺辞去哪,她就去哪。

她不想回平扬公馆,于是说:“我回双江区师大教师公寓——”

连枝和沈荡说:“开车去师大。”

姜离父母是明城师范大学的老师,教师公寓是在她上小学那年学校分配下来的,她这些年鲜少回来,偶有回来也只是打扫一下卫生。

师大教师公寓是九几年的老式小区,这会儿是过年佳节,小区内还能瞧见冒着雨在外面儿玩鞭炮的小孩儿,噼里啪啦的擦炮声叫姜离低落的心情有了点儿缓和。

沈荡回头问连枝:“你今晚回家吗?”

连枝摇头:“我要陪姜姜,你自个睡。”

说罢,和姜离从车上下来。

迎面而来的雨丝带了一点儿雪,冷得姜离一颤,她打了个喷嚏,拉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父母留下的房子在靠停车场那栋单元楼顶层,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才爬到五楼,连枝就趴在掉漆的扶手上大喘气:

“不行…我要休息一会儿,我得好好休息一下……太累了……”

老式小区隔音效果不好,姜离能听见只隔了一扇门传来的情侣打闹声:

“我和你说…你敢再和你前任联系,我们就分手——”

还挺应景。

男生连连保证:“宝贝,我错了,我眼里心里都只有你。”

“……”

连枝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姜姜,你…怎么想的?”

在姜离与贺辞这段感情里,连枝也很为难,一个是她相依为命多年的哥哥,一个是她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她不知道帮谁才好。

门后小情侣的吵闹声还再继续,女生哭哭闹闹:“你别以为我傻,你忘不了她可以,我也愿意陪你忘——可你不能背着我和她联系,我才是你女朋友啊!”

忽明忽暗的灯光笼罩在姜离身上,连枝有些看不清她脸上表情。

“我想离开贺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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