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天意一刀
顾长生那一剑斩下，昔日种种尽数出现在心中。
同时他也是知道，为何李心月会一直沉睡。
因为她身上，有当年陆我以一己之力肩扛天道所引下的天道余威。
若不是当年南宫春水以欺天之术所施展，那一日，李心月便会直接身死道消！
从那层层云层之中响彻出一道天音。
“天道至公，三教掌教虽然是以人力干预天道，引动九州天下气运入北离，但是北离境内之人皆是受了这一份莫大的机缘，当年布局，孔一凭借文以载道的神通，将其身上的天道反扑转移到了北离琅琊王一脉之中。”
“在北离之内，天道谴责降下，首当其冲的便是琅琊王以及其背后的雪月城。”
“其次便是你顾长生，那一日你这不该入局的人出手，引动了一丝变数。”
“只是后来令师祖以欺天之术所藏，这才瞒了过去。”
“不过这虽然是你的因果，但是因为欺天之术，被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但是我也耍了一些小手段，原来应该落在你身上的天道余威被转移，按照我原来的想法，那一丝天道余威本来该应在那名女娃娃身上，但是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却是应在了这人身上。”
“不过从你现在反应来看，虽然天道余威被转移，但是最初的目的并没有出现偏差。”那道声音解释道。
“这是为什么？”顾长生问道。
他有些不理解，因为当年的自己，也不过只是迈入到半步神游玄境，半步阳神境而已。
若是在自己记忆之中的世界，半步神游玄境倒是足够纵横天下了，但是放眼这九州天下，却是远远不够了。
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强者罢了。
“因为你是天外之人，是一个变数。”
“同时这也是一场局，我想要你欠九州界一份因果，若你真的投身三教之中，这一份因果也会化为你的心魔，令你永生无法破境。”那道声音平静道。
这九万年来，他已经看过太多太多的人。
但是这一场万年为期限的花开花败，一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欠天地一份因果？”
“所以你便是要设下这一场局，让我以此作为交易？”顾长生反问道。
“不，这本就是你的因果，只不过当年若是以你的修为，是承接不下这一份因果的。”
“他日之因，今日之果。”数缕云烟飘然而至，凝聚成一道虚幻的身影。
他平静的与顾长生对视。
顾长生默然。
片刻之后，他看向那天道意志，猛然将身前的那一道敕令捏碎。
“这是我顾长生的因果，若天道当真至公，那这一份因果，便由我顾长生一人担之！”
声音平静，即便天道问心，也不曾有愧。
“凭借你的修为，若是三教重开天门，与上界三教取得联系，也未尝没有一线生机。”
“上界三境，即便天道已经不负当年，但也不是这小小的九州界所能够媲美的，走遍三教天下万万里路，也未尝不能走出一个天意境。”
“你当真愿意？”
顾长生朗然一笑，却是握紧了手中的剑。
在那苍山之上读了十八年的书，书中有许多道理，即便现在走了这么多路，也没有达到以万里路明悟万卷书的层次，但是顾长生却是始终知道一个道理。
那便是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问心无愧。”顾长生轻声道。
那道声音赞许道：“昔年有武道极致，走的是一力破万法的路，最后登天而去，虽然那条路失败了，但是从这九州界小小的泥潭之中，却是真的走出了一位真龙。”
“五百年后，有一位儒生，不修那孔家的法，只修自己心中的道，那一日他来我面前，与我立下了一个盟约。”
“今日再见你，这问心无愧四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世间万物分属阴阳，各得其分，各有所性，我只希望你能记住，这四个字。”
“既然你愿意接下当年的因果，那便随了你的心意。”
话音落下，天威浩荡，道道雷霆浮现而出。
顾长生感觉自己的肩头之上，凭空多出了几分重量。
昔年所流散的因果命数，今日尽数加于其身。
同时顾长生也明显感觉的到，这片九州世界与自己的联系，变得更加深了。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虽然肩头之上落下了因果，但是这方天地的气运，也同样交织缠绕在了他的阳神之上，一言一行之间，可引动天地大势。
“九州界虽然不如三教天下的天道，但是九世累积之下，也是有了许多的天道因果之力。”
“你阳神九次跌境，后又九次重上巅峰，现在已经真正达到了这个境界的巅峰，若是想要踏上巅峰，便是需要气运为刀，一刀斩下，化九为十。”
“九州天道有一份因果，若你能扛的住，便可凭借这一份因果，化九为十，越过这遁去的一，达成极限。”
“但是这份因果有可能会让你身死道消，若是你不能承受，也无妨。”
“敛三教气运一甲子，倒也能够积蓄出斩出那一刀的气运，这份因果，可以节省你一甲子的修炼时间。”
那道身影再次开口说道。
顾长生思索片刻，并未就此答应。
“这份因果是何物？”他问道。
“天意一刀。”
“化天意为一刀，九世天道崩塌所遗留下的一抹意志之力，这一刀斩下，可以斩开你凝固到极致的阳神，为你斩出第十次跌境的可能，但是也有可能，斩去你一身根基。”
“同时，接受了九州界天道的这一份馈赠，你便真的与这九州界联系在了一起，届时天道崩塌之下，你首当其冲。”
那道声音将一切利害关系讲明，并没有任何的隐瞒。
对于顾长生而言，这是一个选择。
九州界或者三教。
顾长生看向李寒衣，又看向雪月城的方向，这是他在此方世界之中的羁绊。
“若是天道崩塌，我是否可以凭借自身修为，带我认识的人离开这里？”
“不行，九州界自成轮回，在此界生者，无人可以逃脱。”
“你若不信，可自行探查。”
那道声音淡淡道。
顾长生屏住呼吸，看向天道意志。
那道声音并未阻止，反而是任由顾长生探查。
片刻之后。
顾长生吐了一口气，双目平静的看向自身身前的虚影，道：“好。”
对于他而言，雪月城早就已经是割舍不下的地方。
一十八年苍山路，怎可忘记。
割舍不下，那便入局，拿尽好处，当一位执棋者。
虚影点了点头，他抬起手，一抹辰光在掌心之中涌现而出。
那抹辰光看不真切，但是散发着一股肃杀万物，无物不可斩的恐怖气息。
他抬起手，一指点在顾长生的眉心之处。
“待到你积蓄足够的气运，便以那日你在天道空间之中攒聚的天道碎片为引，引动这一缕天意即可。”
“儒家气运在离阳那座上阴学宫之中，道家气运在造化道门，佛家气运你已得忘忧馈赠，便不需要重新寻找了。”
身影淡淡道。
话音落下，一缕清风拂过，身影重归云烟，剑心冢的天道意志瞬间消散一空。
“十万年了。”
声音飘在空中，转瞬消失不见。
顾长生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眉心之中那一缕天意。
他看向剑心冢内沉睡的李心月，随手拂过，裹挟着天道之力，以那一柄心剑为媒介，一缕缕剑灵之气自剑心冢各处缓缓渗透入李心月的体内，帮助其重新构建剑心。
生的气息浮现在她的四周。
......
小院之中。
李寒衣看向南宫春水，欲言又止。
南宫春水温和一笑，轻声道：“何事不解？”
李寒衣问道：“师尊，当年天启城内，为何会有这事？长生他可是有何危险？”
南宫春水笑着说道：“当然是因为三教，这九州界只是一处小小的池塘罢了，只是这一场独孤唯我开的局，能不能落子收官，还要看最后一战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李寒衣，“当年我神游九州，收下了你们三人，便是觉得这少年江湖，在年轻人的身上，怎么过了这些年，你倒是陷入到了东君的心结之中。”
“他一直想要寻那孟婆汤，便是因为遗憾长存，你莫要学他，一梦醉醒，终是一场空。”
李寒衣沉默不语。
南宫春水温和一笑，“当年之事已经在你心中，遇事不决，看一看你的心。”
“俗世之念，若是困缚住了你的心，便用你的剑，斩了。”
南宫春水化为虚影，消失在了这剑心冢内。
“替我转告那两个小子，在北离这座朝堂，但凭本心即可。”
但凭本心，凭心而动。
这似乎是雪月城一脉的传承。
长辈不会过问小辈之间的仇怨，一切因果仇怨，由下一辈的人自己决定。
当年对于百里东君三人是这样，如今对于顾长生也同样如此。
李寒衣美眸之中闪过一丝明悟。
“师尊，弟子谨记。”
“师尊，您何日回雪月城？”
但是这一句话，却是没有得到回答。
同时也是随着二人的离开，一切异象消散不见。
那托浮于顾长生阳神手掌之上的剑心崖，轰然落下，激起漫天烟尘。
顾长生收起阳神，有了那一缕天意之后，倒是不用在阳神之上设下封印，而是可以以解封六道封印的状态存在。
此刻的顾长生，才可以说是天下第一。
三教不出，人间无敌。
顾长生落于小院之中。
李素王与李寒衣二人迎了上来。
“长生，如何了？”李素王急切的问道。
顾长生回答道：“天道反噬尽数消散，只需要以剑心冢千年剑灵之气蕴养三日，便是可以重新凝练剑心，届时伯母便是可以苏醒过来。”
李素王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因为天道异象，此刻剑心冢已经乱成了一团。
李素王作为剑心冢冢主，需要亲自出面。
所以也并未在这小院之中久留，直接便是离去了，将这小院留给了二人。
李寒衣的走到顾长生的身边，担忧的在顾长生身上来回打量。
“长生，有没有受伤？”
顾长生摇了摇头，笑道：“无事，只是些许天道反扑而已，以我此刻的修为，没有任何的阻碍。”
她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顾长生笑着说道：“师尊不必太过担心，三日之后，伯母便是会苏醒的。”
李寒衣坐在秋千上，静静的看着不远处剑灵之气汇聚的剑心崖。
“长生，那一日我无故离开，你是否生我的气？”
顾长生摇了摇头，“不生气。”
李寒衣轻声说道：“记忆没有解开之前，我一直觉得我娘只是剑心受损，所以我想要将止水剑法修炼到第三层境界，到那时便可以凭借剑心诀以及心剑，唤醒娘亲。”
“但是有你在身边，我却是一直没有办法破境，甚至隐隐有境界消退的情况。”
顾长生有些诧异，“是因为我？这是为什么？”
李寒衣转过脸，美眸仔细的看着顾长生，伸出玉手，轻轻拂过他散落在一旁的发丝，“因为我无法正视自己。”
“你我二人终究是师徒。”
“有时候我都在想，其实要是当年没有拜到师尊门下就好了。”
顾长生闻言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可不行！”
李寒衣有些诧异的问道：“为什么不行？”
顾长生低下身子，凑到李寒衣的耳朵旁边，轻声道：“那样的话，师尊岂不是会一直在这剑心冢内练剑，那样我就看不到师尊了。”
“万一师尊碰到喜欢的人，我岂不是要抱憾终生？”
李寒衣俏脸之上闪过一丝红霞，羞啐道：“不正经的徒儿。”
顾长生哈哈一笑，伸出手，将李寒衣抱住。
李寒衣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便是倒在了顾长生的怀中。
她将臻首贴在顾长生的胸膛之上，安静的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顾长生靠在一旁的秋千绳之上，悄无声息的睡着了。
李寒衣抬起头，看着顾长生的侧颜，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正视自己的本心。”她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