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武当山的年轻小师叔
武当山。
有东西南北四面七十二峰峦，今日又恰巧是真武大帝的诞辰，所以整个武当山上，烟火异常的鼎盛，有大量的香客从山脚下，如同流水一般，涌向大殿之中，络绎不绝。
远远看去，萦绕在七十二峰峦之上的云烟逐渐升腾，拱卫向主峰。
若是论气运鼎盛，门徒兴旺，自然不是青城山那闭关锁山三十年不能比拟的。
气运已经足以演化出实质的物件。
对于来往的香客上香之时许下的愿望，也是能够反馈，久而久之，这般循环下来，自然会得到人心的依附。
在这一郡之地，可以有人不知离阳王朝，但是却不会有人不知道武当山。
主峰上有一处天然形成的池塘，名为白象池，是自主峰最高处引流下来的一条山间溪流，因为山峰自然凸起，久而久之，就积蓄出了一小片天然的湖泊，湖水清澈，分明可见，又是有武当气运云霞浸染，湖中的鱼儿每一尾都异常的肥硕，通灵性。
在白象池旁边有一片竹林，竹叶苍翠碧绿，走近深处有一个茅草屋，外面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
一位身穿道袍，气息暗合天地自然的年轻道士就靠在茅草屋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津津有味的看着。
从竹林外有脚步声传来，是一位老道士，鹤发童颜，身材却是极其的魁梧，即便是在军伍之中，也很是少见，有上将军之姿。
年轻道士抬头看了一眼，便是又低下头，继续看着自己手中的书卷。
来人三步便是跨越过了竹林，看到不说话的年轻道人，他有些无奈的开口道：“在看书？”
年轻道人扬了扬自己手中的书，“对啊，要一起看吗？”
老道士正是武当山的掌教，王重楼，而那只顾看书的年轻道人，便是其师弟，洪洗象。
王重楼有些无奈，闷声道：“不看。”
洪洗象轻轻哦了一声，便是接着蹲下来，看书。
场面一时间竟然有些尴尬。
王重楼没好气的走进到茅草屋内，拿了一套简陋的茶具，蹲在洪洗象的旁边开始煮茶。
约莫半刻钟之后。
洪洗象看完了自己手中的书卷，将书卷放在桌上，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王重楼开口道：“九州得承认的一共有十二国，除却一向不与大陆接触的海外列岛，已经有七国归属于孔家的手中，天下气运的七成，落入到了孔家的手中，佛门暂时还没有出手，只是守着西域那一小片地方，也不知道做的什么打算。”
“道门虽然号称法传三千道，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断绝的断绝，灭亡的灭亡，真正在道录之上还留有传承的，也不过只有百余家了。”
洪洗象翻了翻白眼，嘀咕道：“百家道门，真正留名的应该也就十来家吧，其他的要么就一两个门人，要么就是早就依附在了几大道门门下，唯一的意义也就是道门大典之时，能多出一票。”
“要我说，还不如重新整合呢，省的做那些门面功夫。”
王重楼没好气道：“要不是那十来家道门在会议之上投票，我武当山哪来那么浓厚的气运，你以为谁都像你小子一样，天天躺在这竹林里，看看书，喝喝茶，过神仙日子啊。”
洪洗象摸了摸鼻子，倒是没有反驳。
毕竟自己也是名义上的武当山小师叔祖，不过却是没有管过一点事。
依附在武当山门下的十四家留名道录的道门，每次在几大道门之间有利益矛盾之时，便是会投票。
虽然最终的结果不是比拼谁的票数多，但是终归还是有些作用。
毕竟外有儒教以及佛教环视，道教内部的问题，最好还是内部解决。
免得伤了和气。
王重楼有些羡慕的说道：“还真是羡慕孔家，九州天下的仕子，九成都是依附在孔家的门下，那一条儒道长河如今被拓宽的比佛门那些天天忽悠人的秃驴还强。”
洪洗象听着自家师兄的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孔家那可是硬生生杀出来的，当年多少儒圣道统啊，学说遍地，最后还不是在一年时间，罢黜百家学说，独尊孔家学堂，全部归入到了孔家之中。”
“师兄你要是羡慕，就先去一趟造化道门，把陆我给砍了，再去龙虎山，把他们天师府祠堂里的气运金莲全给烧了，太一道门有点不好找，如果师兄需要，我倒是可以算一算现在他们的祖庭在哪里。”
王重阳大怒，一巴掌拍在洪洗象的头上，骂道：“你个臭小子，天天就知道揶揄你师兄。”
他要是有这个实力，早就脚踩三教，一统天下了。
哪里还需要守着武当山这一亩三分地。
洪洗象不搭理王重阳，身子向后一倒，便是有翠竹凭空弯折，托起他的身子。
王重阳喝完杯中的最后一口清茶，不再犹豫：“青城山的赵玉真，命格被改了，吕素真兵解了。”
“听说是北离雪月城那位二十岁的剑仙出的手，用了青城山千年积累的道运作为交换。”
洪洗象没搭话，他知道自家师兄话里的意思。
无外乎是想要出山请那位剑仙出手，如赵玉真一样，解开天道的束缚。
王重阳再次开口道：“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
“九州天下虽然大，但是过眼到实质之处，其实能算上的势力，也就那么几家。”
“儒道佛三教加上多年来的恩怨和宗门利益的倒向，其实就只有那么几家势力，算上北离那位只修自身之道，不尊孔家的南宫祭酒，离阳太安城那个死太监，其实真正能定夺的没有几人。”
“这开天门的计划，说是三教联手，其实就只是陆我自己一个人的修道执念，他想要去上界看一看自己的大道，才是会同意孔家那老不死的意见。”
“也是有陆我压着，道门才是一片平静，但是暗地里的暗流，可是一点也不少。”
“佛门大光明寺的态度也显得非常暧昧，出了三分力气，不知道还藏着几分力气。”
“道家天宗派人来寻过我，说是想要看一看武当山的想法。”
“并且给了我一道剑气，是雪月城那位顾剑仙的。”
洪洗象随手摘过一片叶子，放在眼前，似乎是想要一叶障目。
他问道：“师兄你答应了？”
王重阳摇了摇头，“没答应，但是也没拒绝。”
“北离那位明德帝死了，离阳又血洗了孔家的势力，北凉也蠢蠢欲动，本来想与那世子徐凤年结一道善缘，但是现在看来，北凉的实力，还不够格，不值得我武当倾注全部筹码。”
“实在难以定夺，就来你这寻个清净，顺便听听你的想法。”
洪洗象沉默了片刻：“天上仙人下不来，就算能下来，也要受到天道压制，被斩落到一定境界才可以。”
“这是我这几天才感受到的。”
王重阳面色一惊，猛然站起身来。
“下不来？”
“下不来，下来也是废物，至少根基会有损伤。”
王重阳顿时陷入到了沉思。
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力太大了。
一直以来，是否开天门就压在三教众多宗门头上，以往九次，便是会像是种庄稼一样，演变过天道崩塌之后，就会万灵寂灭，重新开始演变。
而八百年前的那一番清洗，其实已经洗掉了九成九的老一辈上界人物。
现在掌权的大多是生在九州，活在九州的人。
这里有他们的好友和挚爱以及家族。
人活百年，活在当下。
血洗九州，就为了给上界找出一条改变天道崩塌，末法时代的路，但是却要舍弃掉自己的一切，没有几个人会愿意的。
以往是有那些上界之人亲自出手，大势在天上，无人能够阻拦。
但是这一次却是不一样，八百年前那位昆仑魔教的教主，断开了与上界的联系。
大势不在上界，而是交到了九州众人的手中。
这也是道家天宗以经须菩提禅院找上顾长生的原因，他们不愿意失去眼前的一切，就为了虚无缥缈的上界。
但是又不敢站在明面之上，提出反对。
就是因为上界的武力对比九州界，太强了。
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档次的对手。
但是现在这个消息，却是足以让那些反对的势力，真的站出来，对垒。
王重阳神色凝重的看着洪洗象，沉声道：“这个消息，可准确？”
洪洗象点了点头，“丝毫不差。”
王重阳用力握紧拳头，兴奋道：“好，看来合该我武当大兴，陆我再强，能强过天下人？”
洪洗象却是没有那么乐观，“陆我也不需要强过天下人，还有孔家呢。”
“三教三教，孔家自己一家就能算的上三教，道家能够跟儒家抗衡，还不是靠陆我手里的剑，要不然我道家早就被儒家压弯了腰。”
“师兄还是别那么乐观才是。”
王重阳撇了撇嘴，“那又怎么样，我武当又不扛大旗，大不了跟龙虎山碰一碰，孔家还是交给那位南宫祭酒还有顾剑仙吧。”
“倒是佛门还需要有些让我疑惑，大光明寺这佛门魁首缩在西域那地界，就算顾长生大闹大梵音寺，又拿了忘忧馈赠的禅运，都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倒很让我无法不解，你说那些秃驴是想要做什么？想开天门还是不想开天门？”
洪洗象干脆道：“可不要问我，我不知道。”
说着就起身向着竹林外跑去。
王重阳瞪着眼，看着洪洗象，小声嘟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福全都让你享了，苦难全让师兄自己扛着，一点也不知道分担。”
但是却也没有追过去，而是盘膝坐在地上，开始思考其中的利害关系。
想着武当山接下来要表现在天下人面前的态度。
毕竟若天下如棋盘，那这一局棋，便是已经到了官子的阶段，棋盘中的棋子，都有着各自的作用。
竹林外。
数只黄鹤展翅落在白象池池水之中，低下长颈，将水积蓄到嘴中。
池中几尾鱼儿没有丝毫怕生，而是用嘴轻轻的啄着黄鹤的脚。
洪洗象走到池水旁边，随手摘过几片竹叶，喂给鱼儿。
黄鹤亲昵的低下头，用头轻轻蹭着洪洗象的胳膊。
洪洗象微微一笑，摸了摸黄鹤的头。
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迷茫以及不解。
他抬头看向北凉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一世又一世，何世才是真我。”
他轻叹一声，却是没有得到答案。
举头望天，想要从混乱的天象之中，找到一丝规律。
只是终究还是徒劳，自古算命之人可算尽天下命数，但是这天下，却是唯独不包括自己。
纵使大难临头，也看不任何的迹象。
竹林瑟瑟作响，是王重阳走了出来。
他看着黄鹤相伴，鱼儿轻摇尾巴，竹叶飘然落下，如同谪仙一般的洪洗象，脸上没来由的露出一丝羡慕。
“你小子啊，过得这才叫神仙日子，那些来我武当山上的香客，都是把心里的一些寄托存放在山上，心中有可依靠的地方。”
“都说天上仙人过得是那朝游北海暮苍梧，会三五好友，品茶饮酒的神仙日子，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仙人也是人，是人就逃不过利益。”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啊，不是利益，就是恩怨，我这别人口中的老神仙，也逃不掉啊。”
“好了，好好读书，师兄走了，这段时间可能要多跑几个地方，没法过来看你了。”
“你自己多注意点。”
身形一动，便是要离去。
洪洗象突然开口道：“师兄，我想见一见雪月城那位顾剑仙。”
王重阳魁梧的身子一颤，停在了原地，方才那些话，其实只是戏言，随口取笑洪洗象的。
“我不准。”
他的声音平静。
再下一刻，便是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对于洪洗象的话，做出了拒绝。
洪洗象也不在意，捡起地上的书，慢悠悠的走回到竹林之中。
“拒绝也没用，我有黄鹤。”
片刻之后，有一只黄鹤自竹林之中展翅而飞，消失在云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