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众生念力，与北凉的盟约
对于李义山，在他原来所看的世界之中，北凉王府听潮阁，一座清凉山，无风亦无雨，为北凉谋划二十年，令的北凉以三州之地，抗衡北莽百万雄兵不敢动弹，也是在李义山的谋划之下，以仅仅百万百姓的北凉，养起来了威名震慑天下的三十万北凉铁骑。
后来又是为北凉开山，有了震动天下的千骑开蜀。
心血耗尽，临死之际，也是为徐凤年留下了十六策应对接下来天下局势，北凉治政六疏三十四议，这才有了那北凉世子接替北凉王位，动人心魄的雪中。
只是这终究不是这个世界。
武道越是通神，朝堂谋划便越是显得无足轻重。
若是没有三教这三尊挪不动的大山在，或许北凉远比现在更好。
落子布局天下，谁都不敢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顾长生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说一说你的计划吧。”
李义山点了点头，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言语，语气之中略微带有一丝兴奋，道：“九州天下被操控在三教手中，天下分为山上与山下，山上为仙，山下为凡，山下凡间又有江湖与朝堂两分。”
“在下想要知道，北离当年得三教青睐，引动整个天下的气运入天启城，是想要为什么？”
顾长生沉默了片刻，看向李义山，问道：“你真的要知道？”
李义山点了点头。
“为了开天门，你应该也知道有飞升之说，龙虎山赵宣素便是一心铺在了飞升之事上，但是八百年前，镇压三教，一统九州的那位昆仑魔教教主独孤唯我一刀斩碎了天门，让这九州世界与天上彻底的断绝了联系，而北离的存在，便是三教养龙的池子。”
“凝聚九州天下气运，让三条真龙搏杀，最后以养蛊的方式，养出一条真正的真龙，再以手段，开这碎裂的天门。”
顾长生淡淡说道。
李义山眼中露出沉思。
虽然三教登临昆仑山之后，重新掌控了九州大权，也曾经想要将昆仑魔教的消息彻底封锁在历史之中，但是仍旧有残余的书卷消息残留了下来，更何况昆仑魔教又未曾覆灭，而是隐居在了天外天的域外之地，所以李义山自然也是知道这些消息。
当年他在听潮阁内，也曾想过去接触一下域外的昆仑魔教，看看能否为北凉再添一道破局的棋。
“开天门，是为何？”李义山又问。
顾长生回答道：“三教是天外来客，若天门重开，便是重开三教的祖地，可经由那天门，飞升入上界之中。”
“那里的世界，远比九州界要大。”
“与其相比，九州就如同一座洞天世界一般。”
“昔年九州世界便是三教天下中的圣人为了应对上界天道崩塌的危机，而使用诸多手段，凝练而成的一颗演变天道崩塌变化的洞天福地，每一万年进行一次模拟，这是第十万年，也是第十次天道崩塌的模拟。”
他将自己知道的大部分消息尽数道来。
李义山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他来时的想法与看法被顾长生这一番话彻底的打碎。
本是为了北凉而来，却是突然变成为了九州界。
“三教不可敌。”李义山沉默道。
顾长生点了点头，“是，三教底蕴太过于深厚，以下界逆伐上界，很难，不过那是八百年前的三教，而不是八百年后的三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牵挂，有人想要飞升，所以竭尽全力促进天门重开，有人更看重家族传承以及亲朋好友。”
他说了这样一番话，这一场局之下，顾长生也是想要看看，这位北凉第一谋士，乃是天下第一谋士，能够给出什么样的解法。
“一力破万法，若是能有八百年前那位魔教教主的实力，便可如当年那般，将所有的阻碍尽数清空，那这天门自然便开不了。”李义山答道。
顾长生摇了摇头，轻声道：“当今九州天下第一人，是造化道宗陆我，一柄长生剑，镇压三教。”
李义山点了点头，“那此法便不可行。”
“其二之法，便是斩龙，北离三条气运真龙若是皆死，那三教的谋划自然便是要落到空处，三条真龙皆死，那这天门自然便是开不了。”
顾长生再次摇头，“北离六皇子，永安王萧楚河，是我好友，他便是其中一条真龙。”
“天下与我无关，纵使九州覆灭，天道崩塌，也是如此。”
“其实若是三教能够给我足够的利益，我也未必不能投身于三教之下。”
“而且据我所看天象，纵然三条气运真龙全部身死，这局，也不会解除。”
李义山疑惑道：“这是因为什么？”
顾长生看向了离阳的方向，“因为还有离阳，离阳起于微末，赵氏一族的天下都是一点点打出来的，有蟒吞三道气运真龙，自身成龙的气象。”
“北凉分化出去的三州气运，赵氏一族也肯定会收回的。”
李义山脸上闪过一丝阴霾，他所布局的一切皆是为了北凉能够在那乱局之中，有一线生机。
但是如今却是听到这样的话。
“若是按照原来的进程，会如何？”李义山沉默了许久，最后问了这样一句话。
是为了北凉而问的。
本来他以为自己在听潮阁内，谋定天下，已经为北凉找到了一条生路，但是听到顾长生的话，他才赫然发现，自己原来的谋划，似乎有些不足。
并不能让北凉走出北莽与离阳的环伺，存活下去。
顾长生随手拂过桌面，一副棋盘落在二人的身前。
“下一局棋，棋局终了，天下格局自然明了。”他说道。
以棋盘演化，远比直接观天象气运预测，来的简单。
而且他预感到，接下来来访雪月城的人，一定不会少。
很多人都在等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李义山捻起一枚棋子，落在了小星位之上。
顾长生则是直接抓起一把棋子，落在了棋盘各处小星位之上，将这一局棋的局势全部占尽。
李义山本就阴郁的气息更加浓厚了几分。
看着自己面前的棋盘，迟迟不能落下一子。
每一次落子，都要沉思许久。
啪嗒。
啪嗒。
啪嗒。
顾长生落子则是与李义山完全不同，根本没有任何的思考，李义山刚落子，他便是紧跟在其后。
虽然才不过十余步，便是已经快要将白棋困死了。
一旁的无心看着开局就直接落了七子的白棋，有些诧异道：“纵使是棋圣与人对局，占尽赢面，屠掉大龙，也不过能赢数子，顾兄这开局直接落下七子，占尽了先机，这位李先生如何能赢？”
谢宣笑着说道：“只落七子，其实已经是让了一些优势给他，不然真的依照北凉与离阳的局势来看，少说也要落十子才行。”
无心点了点头。
他自然也知道北凉与离阳之间的仇怨。
“十二年转瞬即过，你如今也长大了，回了天外天，这么快就又回来了？”谢宣说道。
无心耸了耸肩膀，无奈道：“要不是天外天大乱，其实我压根不想回去的。”
“寒山寺才是我的家，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天外天之事已经彻底稳固，有两位叔叔在天外天坐镇，我这位宗主，有没有都一样。”
“就先在这雪月城中住上几十年再回去。”
谢宣有些诧异的问道：“无所谓了？这是因为什么？”
无心手掌握拳，向前用力挥出，“因为我的拳头够大，北离那些想要我死的人，已经都打不过我了。”
“这样谁还敢说让我离开中原之地？”
谢宣摇头失笑，“你啊，跟你父亲一点都不一样。”
无心自豪道：“那是当然，我是无心，又不是我父亲。”
屋外的白发仙顿时大怒，“你在说什么！”
他可是一直都想着重回中原之地，为自家宗主报仇，但是碰上这摆烂宗主，他真的很无力。
无力无奈的摊了摊手，“这不就是事实，莫叔叔你何必如此执着。”
“复仇应当诛首恶，更何况我天外天隶属昆仑魔教，三教怎么可能会让天外天率军入北离，乱了三教的谋划。”
“大不了就去那几个宗门，把仇报了。”
“不然真来，我怕天外天直接先被昆仑魔教内部清算了。”
回去这数月，昆仑魔教便是示意过好几次。
天下皆可去，唯独北离不可。
谢宣双手抱拳，“莫兄，好久不见。”
白发仙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什么好久不见，我才不想看到你。”
谢宣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莫兄心中还是有仇怨啊。”
白发仙抱剑寻了一个角落，自顾自的喝起酒。
没有搭理谢宣。
谢宣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棋盘。
此刻棋局已经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势。
李义山本来苍白的脸上，此刻满是血色，拿着一枚白棋的手不断的颤抖，看着自己没有任何生机的白棋，不知道该下在哪里。
噗！
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还下吗？”顾长生问道。
此刻这棋局，胜负已定。
纵使棋仙临尘，也挽救不了这十死无生的白棋。
李义山面色惨然，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白棋，他的眼中满是恍然。
心情从来时的自信，看到那轮回转世之景的兴奋，谋定天下的自信与运筹帷幄的畅快，再到现在满盘皆输的惨然，可谓是大起大落。
顾长生却是没有任何的意外。
原来的世界之中，李义山所设下的每一条计策，都是在与天争时机，棋差一招，便是会失败，令北凉落寞而亡。
更不要说现在这个有了三教的大世界之中。
离阳与龙虎山的联系异常亲密，便是相当于背靠上了半边道教。
实力自然不是北凉能够比拟的。
“我北凉，必亡吗？”李义山颤声问道。
“应该必亡吧。”顾长生思索道，“不过也不一定，因为三教的局势还未曾明朗，或许北凉有特殊的作用也说不定。但是也并不重要，若是天门重开，九州都会走上毁灭，到时北凉灭亡也不过是早一点而已。”
李义山身子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之上，久久不能说出一句话。
他不由得想起来了那个自己当年在离阳上阴学宫之内看到的老书生对自己说的话。
“历史的进程就像是一条向前流淌的河，虽然会有一些分支河流，但是总体向前流淌的河水，是不变的。”
“北凉死局已定，你又何必如此谋划无生之局，原来便是如此，纵然这方世界有了很多的变数，最终的结果也不会变的。”
他喃喃自语道：“莫非真的无解不成？”
顾长生淡然饮酒，回答道：“应该也不至于无解，那位北凉世子徐凤年，应该便是上界大人物转世，若是他能觉醒，应该可以挽救北凉，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你最好不要太在意。”
“还有，大势是何大势？”
“是天道之力吗？”
李义山收束起心神，回答道：“天下大势，是我自古书之中所看到的，应该是完全脱离天道意志的众生念力，会落在灵魂之上，与口含天宪的天运类似。”
顾长生瞬间想起了那金陵城中的那道愿力。
也是由众生念力所凝聚而成的一方神明之力。
“我想要那股天地大势，我可以给出一个承诺，若是我不死，北凉就不会亡。”
“相应的，我想要北凉三十万铁骑在离阳率兵来北离之时，将其阻拦。”
“至少目前，阻拦离阳，便是在救北凉自己。”
顾长生说道。
李义山猛然抬头，看向顾长生道：“我北凉可以做到。”
“山上之人不会出手影响山下的格局。”顾长生没来由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没有盟约，只是简单的口头约定。
但是已经足够了，离阳与北凉是解不开的死仇。
纵然自己不说，北凉也不会看着离阳不断扩张。
同时顾长生答应在雪月城的百花会结束之后，会出城与他一同去一趟北凉。
也可能亲自去一趟离阳。
来时一人，归去两人。
这个结果对于李义山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