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

这一日, 李用和刚上完值,一从衙署出来,还没走几步,

李用和乍一看,竟随。

的脸,刘美就再没和他联系过,甚至于两人在路上见了面, 也只装不认识,

李用和心里明白自己是大大的得罪了刘美,所以他对自己冷淡,李用和心里反而平和一些, 毕竟刘美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没能出手对付自己已经不错,要是让他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依旧对自己和蔼可亲, 那是万万不能够的。

可是今儿,他却找上门来。

李用和心里只有两个想法, 不是刘美想要和他撕破脸, 那就是想要算计他,再无其他任何可能。

可是就算心里这么想,李用和面上依旧笑意吟吟, 语气温和道:“当街拦路, 不知有何事?”

这个长随今儿看着竟也没有以往的趾高气昂, 也笑着回话:“是我们郎君想要见见提点,还请提点赏个脸。”

李用和不知道刘美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那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躲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所以他立刻笑着点头应了:“许久未曾与刘勾当叙旧了,是我的过错,今日既然相遇,正该一见。”

长随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他还怕李用和不愿意过去呢,没想到竟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这般想着,长随也不多言,直接领着李用和就往刘美所在的茶楼去了。

没错,刘美此时,就在李用和所在衙署不远处的一座茶楼。

李用和跟着长随上了茶楼的二楼,终于看到了端坐在雅间之中的刘美。

刘美看见他上来,笑着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坐吧,许久都未曾与你饮茶了。”

看着刘美这样一幅和气的面孔,李用和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毛,这人绝对是憋着坏呢,而且是大大的坏,否则以刘美的心性,不可能对着自己笑脸以待。

李用和尽力克制住心中的担忧,两三步走上前,到底还是规矩的行了一礼,然后这才坐下。

之后两人便是坐在一处聊天谈地,说的五花八门,反正都不在正事上,李用和倒是巴不得就这么瞎聊下去,他实在不愿意再和刘美接触了。

但是他的这个愿望到底还是没能实现,刘美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了朝政上:“听说你这段时间,差事办的不错,你的上司前日见了我,还一直对我夸赞你的能力。”

李用和一时间有些沉默,他也算是在封建社会的官僚体系里上蹿下跳两辈子了,这一个小小的京仓草场的提点还能把他难住?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是面上还是得谦虚几句,因此李用和只得道:“只是一些微末的本事,上不得台面。”

刘美听了这话却轻笑一声:“审礼,你我之间又何必客气呢?我是知道你的能力的,若非这个外戚的身份,你早就考中进士,光宗耀祖了,如今倒是这个外戚身份阻挡了你的前程,我如今只要想起这个,心中便后悔不已,当年是我害了你啊!”

李用和简直被他说的满脑袋问号,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他怎么又想起这一茬了,而且他说的后悔这句话,李用和一个字都不信!

“刘勾当言重了,我不过是一届微末匹夫,哪里有这样的本事?能有今日,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李用和依旧客气,一点话茬都不给人留下。

刘美听着这话,心中只是冷笑,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但是面上还是假笑道:“唉,审礼何须如此妄自菲薄,这样吧,你如今在京仓草场提点这个位置上也已经待了很久了,是该往上提一提了,只是如今朝廷里倒是没有什么空缺,只有永定陵那边,还缺一个负责工程的人,我倒是可以将你先借调过去,等日后永定陵建成,你也算有功,我这边便也有借口提拔你了。”

李用和一听这话,心里立刻警报拉满,他这段时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深居简出,但是朝堂上的消息,他可是一个都没错过,对雷允恭出任永定陵负责人的前因后果,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再听这话,他如何还想不明白?

因此他立刻起身推辞:“勾当,我能力有限,实在是担不起这样的大任,还请勾当另择良臣。”

好家伙,刘太后和丁相公斗法,刘美却想让自己去当炮灰,真是好狠毒一人。

刘美见他如此干脆利落的推辞这件事,脸一下子就黑了。

立刻道:“营造永定陵,乃是国之大事,让你去督办,乃是看重你的意思,更是你为国效力的大好时机,你竟如此推辞,不知何故?”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恼了,开始给自己扣大帽子了,李用和却也不怕,直接道:“永定陵如此要紧的工程,原本就该熟于工程营造的人来接手才是最好,在下一不通营造之法,二从未有过如此经验,如何敢承接这样的大事?若是在营造之中,出现什么差错?又有何面目留存于世间?若是勾当执意要臣为此,臣只能以死谢罪了!”

说完便深深拜了下去。

虽然看起来动作很柔软,但是话语却很强硬,已经开始以死相逼了。

刘美自然是不敢真的把李用和逼死,可是自己这一番谋划就这样尬住,也是把刘美气得不轻,他黑着脸,指着李用和道:“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好心给你指条明路,你竟是一点也不知道上进,还以死相逼,果真是我看错你了,看来你日后,也就是当个京仓提点的命了!”

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李用和直到他离开,这才直起身来。

他冷着脸看着刘美离开的方向,许久轻嗤了一声,装模作样,还真把天下人都当成了傻子不成。

**

这一日李用和回去,就称病不出,工作那边也请了病假。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刘家。

昨个刘美回来,就已经砸了一次书房了,听到这话,又顺手把手边的杯子给扔了。

一旁的夫人钱氏见他如此,一时间竟也有些不敢劝他。

自打上次夫妻二人在众人面前丢了丑,刘美就一直对钱氏淡淡的,甚至还在那次之后,纳了两个妾回来,很长时间都与妾室混在一处,冷落了钱氏许久。

钱氏虽然那心里恨得要死,但是面上却只能忍气吞声,她心中明白,父亲想要拍刘太后的马屁,想要搭上刘美的线,那她这个做女儿的,在刘家就没什么地位,毕竟就连她自己,也只是父亲用来讨好和拉拢刘美的工具。

如此许久之后,这一两年,刘美对她的态度这才好转了许多,但是她自那次之后,也不敢再像之前一样,对于刘美外头的事情指手画脚了。

就像如今,要是放在以前,她早就连消带打的劝慰起刘美了,但是现在,却只能缩着脖子不敢出气。

而刘美在摔过碗碟之后,心里的那口气也终于出的差不多了,他转头看向钱氏,咬牙道:“这个李用和果然奸诈,他必然是猜出了其中内情。”

钱氏见刘美与自己谈论起这件事,心中虽然也同意这一点,但是嘴上还是不得不安抚刘美:“或许也不是他猜出了,只是他心中畏惧郎君,这才不敢有所动作。”

这话说的,倒是教刘美心里舒坦了一些,他沉默片刻,又道:“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我还是不想错过,或许可以直接将他调任过去,他便是不愿意也得愿意。”

钱氏却摇了摇头,低声道:“之前这个法子或许行,但是现在郎君已经找过他了,他心里也有了防备,如今又装了病,就算郎君不管不顾将他调过去,他用生病的借口不去,谁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刘美一听这话,有些生气的一拍桌子:“早知道之前就不去见他了!”

钱氏听着这话,没有再张口,心里却忍不住想,就算刘美不去又有什么用呢?以李用和的敏锐,突然给他调动职位,只怕也能很快猜测出其中的不妥,到时候还是一样不成。

只是这话还是不要和刘美说了,否则他只怕气的更狠。

这或许就是和一个智商远远高于自己的人作对的痛处吧。

刘美因为这事儿,在家里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但是很快,他也没这个闲心生闷气了。

永定陵那边终于出事了。

有人向朝廷禀报,雷允恭不顾之前定下的陵墓图纸,随意挖掘,结果挖了许久,发现如今所挖的地方,根本不适合建造皇陵。

这事儿一下子闹大了,众臣都开始议论要惩处雷允恭。

这其中又以王曾最为激烈,张口闭口就要将雷允恭押回来受审。

但是丁谓却不同意,只是这样的大事,他也不敢真的说雷允恭做的没错,只能把这事儿拖着不处理。

同时也给雷允恭那边送信,让他赶紧收拾后手。

只是丁谓不知道的是,他这个时候送出城的信,都被刘美给拦下了。

这也是刘太后的安排,她要的其实不是处置雷允恭,一个内侍而已,一道圣旨就处置了,她这次最想除掉的,还得是丁谓,而想要除掉丁谓,就得拿住了他私通宦官的证据,如今,这证据总算是得手了。

刘美看着这些信,心中又是得意又有些遗憾,得意的是,这次除掉丁谓自己的功劳到手了,遗憾的则是,到底没能把李用和也一起处置了。

最后事情就开始变得简单了。

不就之后,有一个叫毛昌达的内侍从永定陵回到了京城,将此事正式禀告给了皇帝,这下子,丁谓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此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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